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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病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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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入春,淅沥落了很久的雨,寒冬里弹抖出取暖的棉被没来得及换下,教绵细雨染进霉味。

褪去外衫钻入被中,感不到原该有的温和,夜夜湿凉,便是睡过一夜,明早的小被仍不温烫。明赫厌极了凉夜,生怕冷畏寒,入冬后更甚。

大寒以后的苦夜难熬,千尘染知明赫体虚内寒,特前往六峰环心的中央岛杏林堂求药,日日督促其就仙灵泉饮下,盼以此稍调养明赫的身子,然收效甚微。

寻常凡人有缘习得仙法,通常延年益寿,再不济也可达强身健体之效。自明赫入门千宁,千尘本借促明赫抓紧时日修习练法,求巩基筑本以逐点改善,不料随光阴流逝,明赫的身子越发不行,一日日枯朽虚弱,千尘染授明赫御剑术一事亦耽搁下来。

杏林堂求得的仙丹非凡物,由杏林堂堂主林丈青亲自制得。林堂主深谙药法精妙,千宁山立派千年,杏林堂堂主总计两任,一为始祖仙尊之友,三年隐遁归山,第二任便为林丈青,位守中心岛杏林堂将近千年。

常人不晓林丈青来历,千尘亦不清,唯知其在世远不止千年,与掌门三位老者的鹤发童颜相较,仍面如桃李,清俊无双。平日里深居简出,闭关成瘾,极少露面。

此药求来不易,却见效甚微。

几日来天好容易放晴,云翳透光撒耀万物,暖洋温人。明赫精神抖擞,正欲将被褥拉出晒晒,不巧又逢落雨天寒。

“阿渚。”

“师尊。”他抱着一榻被褥艰难回身,吃力地挂笑脸。

千尘上前,伸手索要明赫怀里的被褥。明赫尬笑两声,顺从地递过厚重的丝棉被褥。晓知千尘问诊过他的不足之病,事事不许他过劳过累,苦活累活脏活全教个不知何处来的金钗小姑娘做了去,明赫心中有愧,想断不能在女孩面前丢了颜。

便趁千尘因门内事物暂抽不开身,走上一遭。

“做什么。”

天云放晴,少年拽袖拭干光洁的额上泌出细密汗珠,精致五官扭捏不像样,似被当场捉脏的心焦小贼,慌乱无措地朝他打着哈,用劲朝一旁低头侍立的素衣少女使眼色,试图掩饰。

少年眉眼如画,晨曦芒光之下,他如天降神祗,沾染凡世红尘颠倒,不失清逸出尘。千尘眼底浸逸黯光,手中一沉,拿过明赫手中的被褥。盘算纵使削毁少年的傲骨折断羽翼,滋生的私心渴求囚他于笼,此生不放。

“没什么。”少年失措应道,扯过素衣少女的袖袍,拔腿就跑。“师尊,我有些晕,回屋躺会。”

被拉扯的少女静立不动,转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千尘染手中的被褥。少女无姓,贱名挽兰,年十二金钗年华。

年前千尘顺着明赫的性子,按大阕旧俗一道下山备年节礼,巧欲此女沿街乞讨。千尘观察挽兰几日,许是因少女自幼失孤,生得沉默少言手脚勤快,竟也习得几字聪颖过人,便收于门下做明赫伴童。

“既身子不适,便少闹腾些。”千尘将被褥转交挽兰,不费吹灰之力逮到明赫的衣襟领口,侧头交付挽兰,“趁日头正好,拿被褥出去晒一晒。”

“入春后,冬被该收柜了。”

跟个老妈子一样爱唠叨。

明赫想着,没胆子说出口。

天行半日,夕阳垂山,檐外又淅淅沥沥下细雨,好在挽兰辨天,趁早将晒得暖哄的被褥收入屋内摊回床榻。

入夜天凉,屋里虽点着暖香炉,明赫仍感到丝丝寒意透过门窗缝隙钻进他的衣口。他的身子开始发寒却不愿示弱,一面硬撑习筑牢根基之法,一面悄悄地瞟正闭眼打坐运行周天的千尘染,思索着如何摆脱千尘染无所不在的桎梏,跑出去耍一耍。

于他而言,千尘如尘封冰雪千年的坛酒,虽不识酒味,却觉千尘宛佳酿,入口醇香却偏偏清冷烈苦似炎火得烫过喉咙,教人不知如何述其滋味。

恍然不觉,头昏脑胀,他仿佛于广袤冰河中上下沉浮,寒凉的水浸透骨髓,万千阴厉恶鬼尖音嘶喊,深渊黑暗处咆哮振聋发聩。越拼命地逃离,偏越挣脱不开,陷入泥沼不可自拔。

眼前顿黑的一瞬,明赫听见了千尘染的惊呼。

“阿渚!”

怪他留恋贪嗅大雪封地里冰寒霜雪隐含的一缕不熄的幽香,冻伤撕裂钻心的疼,想避却生生躲不开。

深夜子时,大雨滂沱倾盆,尘华殿内四溅的灯火明烁,白衣人眉眼悲戚,良久看着榻上被里秀眉紧缩冷汗不出的少年,他尝试渡真灵安抚,于事无补。

白瓷内的药丸已空,千尘传了一叶远音,请林丈青前来。

雨夜寂静,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千尘觉得过了百年。不通医术,不知少年病患,甘着急握着少年寒凉的纤手,源源不断地传输暖意,盼望能缓些苦楚。

肖想替他绾起满头青丝,臆想着轻吻他眼角的醉人一点红。千尘笑自己兜兜转转活了千年,逃不过一个十三少年的股掌之间。

等了许久,没等来林丈青,等来了一名为万以安的束发青衣少年。千尘染虽少问教内事,却识得林丈青十四年前于凡尘人家带回的唯一亲传弟子。

万以安入屋后,随即进来个不速之客。千尘眸光微闪了闪未阻拦,起身任由万以安诊脉探病,他则走至内阁。

男子不出所料的紧随,手中无面骨扇一下有一下无的敲打掌心,笑吟吟地瞅着内阁里素朴简洁的布置,啧啧两声。

“陈公子来做甚。”千尘染不招待来客,随他看探。

“不做甚。”陈知收扇,目含笑意,“前几个时辰杏林堂做客,教大雨拦了回路,碰巧见你传信,林堂主不愿亲自出面,教我与他的徒儿一同来瞧瞧尊者是为何发难。”

话毕顿上一顿,轻一挑眉:“原是外边那个小少年,我虽未正经学过医,好歹活的久了些,也能瞧出那孩子之症并非先天不足如此简单。”

“你是不是知晓……”觉出陈知话里有话,千尘一急,失了沉稳。

“诶。”陈知嘴角上扬,笑意更甚,看千尘如看上钩的鱼儿,骨扇指左眼眼角,“煞气集穴,死意过重,需得灵物驱散镇压。”

“灵物……”千尘沉吟,若有所思。

“我探过那孩子的册,本该是幼年早夭的命,应是巧遇哪位大能,竟以改名注水行力之法强修命格。”他连连感叹,全然忽视千尘的慌急,慢条斯理地继续,“可惜,也不过能保那孩子自十三。如今,是该到命劫了。”

“可有法子续命。”强行改格续命,乃违逆天机之大罪,千尘原绝不会做,如今为明赫安危已顾不得太多,放手一搏有悖天命也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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