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病发(2 / 2)
“有。”陈知答的爽快利索。
千尘不轻信眼前找上门又刻意引他的男子。陈知于千宁安主千年,道是与始祖仙尊相熟,深不可测。
“你去趟平集山剑窟,将水凉剑取来。以水行压制其煞便是。”
“那水凉剑生的灵性,剑灵脾性顽劣。若不愿认阿渚为主……”
陈知清楚千尘染担忧,那剑天地孕育而成,封印前山剑窟已久,未有人可得自是有其道理。
“那便看明赫氏的造化了。”微眯眼,骨扇再次敲打掌心。
“若此举可成,至少保他多三年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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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尘染与陈知先后走出内阁,万以安已探完脉,唤挽兰取来盆水,浸湿丝布细细擦拭明赫双手十指。
“他苏醒之前,每隔半个时辰照我做的,以温水擦拭十指一次。”
“是。”挽兰目不转睛地看,一滴一点地小细节皆牢记于心。
万以安转眸见千尘染,勾唇会意一笑,目光又飘至陈知玩世不恭的笑脸,眸色微暗。
取回白瓷瓶,解腰间囊中青瓶交予千尘染道:“将此丹溶于水灌下,每日一次,一次一粒。他的病况我已了解,待我回堂同师父一道制药,不日送来。”
“有劳。”
雨渐小些,送陈知与万以安二人出屋时天已拂晓,陈知一言未发,倒多看榻上昏迷少年几眼。
万以安踏出门前,蓦地转身,嘱道:“事已至此,在下有替师父转告尊者的两句话,不知尊者可否愿听。”
“愿闻其详。”心底泛涌隐隐不安。
“此子命定如此,尊者执意而为之,终是害人害己,倒不如顺遂天意,放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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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于冰水中的梦并不安生。
他想学那些个风流不羁的世家公子,饮酒醉倒烟花,他也想放肆开怀的大笑,梦一梦那盛世繁华,烟雨酒楼。
风迷眼里,明赫又瞧见了师尊淡淡的眉眼,其中永世不融的寒霜,冻的他发颤。
梦里他非皇子,而是孤独无助孑然一身,饱受挫折,硬生生将过往苦痛绊着一壶苦酒吞咽进肚里,磨平了菱角锋芒,殆尽了最后的温软,演变成无解剧毒。
堕落深渊,一尘不染被血腥气浸透骨血,他梦见那人执着残荒,剑穿他心口死穴。荒山寒风不刺骨,奈何掠过风雪,割人皮肉。
他疯癫成性,深陷梦魇,为情所累,不得善终。
饱经风霜布满褶痕伤口的粗糙双手待时过境迁后再挑动多年未弹的积尘古琴。天意弄人心,稍一用力断弦割进血肉里,所剩不过垂泪两滴。
明赫转醒已七日之后,他睁眼只见挽兰守着,趴伏在榻边打瞌睡。
只有她一人。
头疼的还厉害,困顿了些许日子,惺忪了疲倦,他感得他昏迷的七日里耳畔总听一曲萧笛入梦。
细雨仍丝丝绵绵不止,呼吸之间空气却燥得教人心焦恍神,春日里的煦暖阳仿佛蒙层薄油,透窗炙烤的他焦灼不安。
明赫未惊醒入眠的挽兰,
南来的雨熏人醉陶,都说春雨贵如油,明赫看这绵绵细雨在最为不该的时节纷落。
青石板街前小桥流水人家,擎伞漫步伴花家,行至十三孔桥前,静立看河流潺潺微波荡漾,抬眼望去远山青翠烟云缭绕,青钟沉沉不见路,应是一派好风光,奈何他无力赏。
前路所踏上漫漫,无休无止无尽的缘劫,终是要换的一场无果无欢无眠的孽果。
也不知师尊去了何处,竟未守在他的身边。
他砸了砸嘴,舌尖尽是涩苦。
恍惚抚开黯淡尘土,干净淡漠地立于穹山之巅唇边噙笑,是独属于他的温柔。
从深宫院墙到仙道高远,明赫自个选的路。他贪恋于此种美好,遗忘了仍身困曜国的户连真与林三木,遗忘了仍需救赎的大阕。
盛世开创,后人忆起先人伟岸之姿,总该吟一曲悲歌,唱一场丧言。黄泉忘川奈何桥,衣冠孤坟为荒冢,得了个善又不善的终。
荒山上永不冻融的霜雪积压千年,明赫生怕千尘染原先的柔温教他的胡作非为消磨殆尽,狂风呼啸着无情地磨成锋利坚硬的冰雪凌爽,未来得及享受的旭日温柔已成寒凉。
若是可以,明赫愿隐于集市,见腊月深雪地里孩童闷塌陷的脚印被新雪埋没,清明河畔泥潭污了行人鞋的淤泥教雨水打净,戏子的阙调新换一曲又一曲。
明赫不信千尘染看他的眼中温柔蜜意全真,也不愿认全假,唯祈祷着,他若当真为无情人,日后与他说道有情之时,带些真意。
莫叫痴人伤透了情,注定驻留原地,遥望他潦倒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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