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非人(1 / 2)
掌心的温存远胜假意的厮守,忆回旧年的点滴,睁一眼现河山蔚蔚,阖眸自怜情深无果。
听受苦的人谈及千尘染,少年暗暗的瞳眸微亮,耀眼得令人恍惚,不片刻骤然熄灭:“师尊便是师尊。”
“千宁山派,千尘染。”
“果然是他。”
“他竟也有弟子了。”
仿若错觉,抬睑瞧莫劫辨不出明暗的苍白面庞,明赫不明莫劫此话何意,不由讪讪呵笑,正声道:“我是他唯一的弟子。”
莫劫大笑,眼含悲戚的望着台上绯衣少年,凝视聚几世煞戾一点醉人红,耳畔又响万余年光阴迫近前,万军战前阵声嘶喊。
大军破城,狼烟烽火遮天,尸遍满地,将军执长剑一刃殒命,封得生前身后名,荣华万千唯羡一生一良人。
江南太平雨落纷纷,青石板上坑洼深,嬉闹孩童深一脚浅一脚,溅起浑水脏衣裤,路旁一不知何人遗落的剔透玉石静静躺在积水之中。
辗转万人手,看遍人世百态,直指落入微温的手心,顾及它的苦痛不求在他的身上镂刻伤痕,携它回北宁海域。
浪波漫漫,水颜淡淡,曾以为终有一人共岁月跋涉,到头分道扬镳,复见不相认。
汪洋未枯竭,山地未崩裂,白云自来去,故人独怯懦。
醉酒愿合求缘,月老宫中过眼万种纠葛,身颤命定红线,云烟中远远见似曾相识的一面。
陌人相聊甚欢,十三重山,重重叠翠,逆水而行,情之所钟,以为风动,未想是情动。
大梦未醒,贯穿心口的长剑沾染鲜血,不觉痛,不泣泪,无胆道憾。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困守轮回往复,三分由天定,七分看人行。
少年念叨千尘染眉深锁,遮遮掩掩,莫劫尽看着,不知为何心一瞬间,空落落地疼了一下,紧随而来满腔的怒火仇恨。
永世无法忘却谁人独倚小楼,朝北远眺,睢水悠悠荡思愁,白日云头任浮动,夜摘辰星三千颗,空留两行浊泪。
孟婆自诩熬汤一绝,早早立誓要断了月老商参细如发丝的红牵线,时至如今掂量几分情不值几钱,偏放不下。
当初云巅东庭大战一劫,若非千尘染临头叛变投敌,他莫劫也不会被逼落得如此下场。
孟一九亦不会为他掏心挽回,坠入寒池深渊,深深沉睡。
多少东庭上仙被他所害,为保中意人,众叛亲离,堕毁仙根,险些神灭。
打心底里,莫劫恨不得将千尘染挫骨扬灰,此等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留世实属祸害
浑身滚烫辣疼教他分不清究竟何处最疼,只觉得身里一处千年死寂鲜活了一瞬,却再一次冰封。
抽疼微微一下,比这万年之间所受的焚骨灼心之痛更为刺骨糟心。
他浑身一噤,仿似不堪忍受。
明赫怔然,他察觉到莫劫勾起的笑除却强忍苦痛,还夹杂些讽刺。
“他待你可好?”
泛白的裂唇微颤,莫劫问他。
可笑的是,万年前在东庭,上一世少年已殇过一回,与千尘斗了个你死我活的二人,此一生竟不得教训,再生情愫呵。
荒诞至极。
分明能够轻而易举逃离,偏经受不住诱惑,如飞蛾扑火的步步靠近。也是,心心念念的人,有朝一日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谁人甘心生生剥夺。
“他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明赫注意莫劫行迹怪异,以为他焚痛难忍,不由心中一恸,低声问道:“怎了?疼的很厉害么?”
“你若是受不住……”
登时怔住,明赫恍然发觉,他根本没法子为莫劫分解疼痛。
初见莫劫,穿越万千岁月,他怀揣无尽的希望与憧憬。
只顷刻幻梦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浓密如火线的烈朱色长睫微微一颤,敛住透澈的金瞳。
他沉默一个轮转,明赫微微屏息,道旁莲火绰微,低低开口,语较前沉哑,心如死灰:“他绝不会怜悯我。”
閔安城听小戏一曲唱罢,子时楼阁灯火通明,十三重山夜听牧笛嘶哑,三月雨过初晴。
又一年血光漫天,他杀招凌厉直击命门,恶咒人死无葬生之地,装作了无牵挂。
瞧瞧,缺一颗心的人竟比石头还要无情,而受伤最深的人遭玄机缘定,冥冥不放。
他瞳眸中映出少年怀疑的神色,轻轻嗤笑一声:“你不信?”
“你可晓得你敬之爱之的师尊,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不负盛名,还是名不副实。”
头顶的阳光温暖明媚,柔柔的洒在脸上,微的刺目和炎灼。
是暗塔之中所没有的鲜活和明亮。塔内,永无宁日,沉暗无光。
空留妄想,嗟叹水月镜花,
千年前千尘今生染诞生时,剥夺他一次冲破大阵之机。约莫三年前,千尘亲临此处,加重他的禁锢,彻底扼杀他唯剩一丝生机。
“你可晓得你敬之爱之的师尊,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不负盛名,还是名不副实。”
莫劫低沉喑哑的声音还在耳畔徘徊。
那一声嗤笑掺杂着焚骨灼心的炎烈之声,竟令明赫心底升起彻骨的冰寒。
千尘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绸雪衣,墨发如瀑,永高高在上的尊者上仙。
不单单如此,世上万万人,除了瞎子,皆知他是一位清冷尊仙。
双眸不禁微微痛涩,明赫涟渚恍惚的想,其实他压根不了解千尘染。
他的身世,他的喜好,他的哀乐,对他的各个方面,毫不知晓。相处一年多的时光似梦非梦,他检索回忆,唯见他一味的索取。
一直以来,竭力压制改变原有的性子,以弟子的身份陪伴千尘染的身边。
千尘宠他,因于他而言,他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幼子;怜他,只因他生为男子,却要为一国大义远嫁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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