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解脱（1 / 2）

墨发凄迷的在风中肆意飘散凌乱，绯衣浸染潺潺鲜血倾颓，险些无力落地。

纤细的人影猛地一颤，以剑支地苦苦硬撑才不至于狼狈倒下。

他已精疲力尽，再加以失血过多，无法再抵抗来者重击。

溃烂渗血创伤隐隐麻痛，明赫轻笑出声，认命地闭上双目，往日玉滑一般的肌肤此刻遍布伤痕，薄衣鲜血浸染，血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冰凉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明赫费力抬起眼睑，映入空洞眼帘的是一墨瞳男满脸无趣失望地打量着他卑微狼狈的模样，啧啧出语：“如此轻易便放弃了？”

“啧，小东西，本座与你商量商量，你同本座回魔城，做妖魔怎样？”

他自是开玩笑罢了。

知明赫今生跟随千尘染，崇仙之心缔固，痴心迷缠，一望不负。

四野沉寂，时逢雨坠丝落，散染鲜血淋漓，黑衣飘泠，眼角缀出清泪混天水，杂而不辩。

虽是魔，痴心不逊于世间任何一人。明赫一番猜想的不错，他大费周章掳来此，以苍生逼千尘染选择并非真想灭门千宁。

他的目的简单，便是掳走今世的宁玄回妖域，与他人完成一场交易。

明赫怔了怔神，续而嘲讽一笑，一脸嫌恶的用力甩开孟一九冒犯的手：“不怎么样。”

他恶心的身体直打颤，心底蹭地一寒。

真是令厌人极！

死死按下欲作呕的胃里翻滚，明赫忆起往昔，倒春寒日他梦中羞红的第一次。

两虽身为男子，肌肤之亲习以为常，全身心的接纳一人，他何曾有这般抵触过千尘染的触碰。

殷切期盼日日守在他的身畔，与他执手踏遍河山，阅遍四季光景风花雪月。日里同他泛舟清湖，夜与他月下相依，举樽影做伴，剑舞诗成双。

“怎么？不怕死了？”墨瞳中波光微闪，孟一九知趣地收回手，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男子脸上的厌弃嫌恶。

恍惚想起，莫劫，对他也亦是厌恶至此。

明赫垂头不语，抬手费力拭去嘴角鲜血，一双极美的晶瞳中闪烁决绝不屈，誓死绝不摇尾乞怜的光彩。

转瞬，又化为了一种黯淡无奈。

他单膝半跪，伸手，轻柔的抚摸着支地的残荒剑身，任凭锋利剑刃划破手心，鲜血汩汩流注。

剑纹凹凸斑驳，年久古素，繁杂美丽，沾染了他血的地方微微散发着几不可见的金色微光。

残荒。

诞于残乾洪荒，庇护众生芸芸。

残荒的使命在于守护七域众物，万里山河，天下苍生，而非护他一个人周全。

他如此一个，卑微懦弱，于天下大计毫无益处的人。

年幼时一个只知胡闹贪玩，半点都不会为千尘染分忧，稍许年长些却又贪生怕死好吃懒做，生有顽疾空教他人心忧的病秧子。

吃力地抬手拔剑，剑锋即将刺入心扉的前一刻，一式魔冥绝斜飞而来，轻而易举地打掉他手中的残荒。

长剑落地，肆溅雨血，暴雨迷眼落入眼中生疼，淅沥打在他的翻起的皮肉，只咧嘴想笑。

却发不出声。

失力倾伏在地上，青丝凄然成莲铺洒在背脊，身侧，周身染血焦土。

已然分不清脸上是血，是雨，或是泪水。明赫绝望地抬眼，长空阴郁沉沉，随即阖上双眸，长发半遮的面颊上缓缓滑下一行清泪：“让我死。”

他轻声哑然，泣声哽咽。

孟一九眯眼挑眉，沉默不语。他原本就没打算教明赫死，只因他还有一人未等到。

他与明赫耗，为等一人赶来。

本也想掳走他后毁了他的肉身，封了他的魂魄，为他重铸一具躯体，控制他于掌心，利用他便好。

他本不欲教明赫痛苦。

可人是会变得，更何况他一介妖魔，光阴岁月也已兜兜转转了万年

可现如今，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此时兀得瞧着这样的男子，孟一九心坎悸动。他在今世的明赫身上，瞧出从前的自己。

颓然瘫倒在地，无人陪伴身旁，空怀一段虚无妄念，唯求一死。

满眼满心的，皆是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