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云深（2 / 2）

不，不是的。

他想说的，不是这些。他从未想过真的殇他心。

宁念尘头痛欲裂，只觉得他好像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身体，在面若冰霜，声色凛冽，毫不犹豫地吐出伤他之话，灵魂，却徘徊在头顶，看着他越发苍白的面色心如刀割。

他身体里宁玄和明赫同时在作祟。二者虽为一体却因本身记忆不全，产生了矛盾。

虽然宁玄与明赫为前生后世，皆深爱千尘，但旧忆残缺，宁念尘虽表达不恨，但宁玄对千尘的恨意时常远远胜于爱意，却又无法下决心去恨。

明赫还无法做到如万年前宁玄般的冷酷果断，故他不为明赫，亦还未完全成为九容宁玄。

然为妖魔圣子宁念尘的他，原本不想伤他的啊。

身体上的麻木扩散至心口，宁念尘早已心灰意冷，无力阻止冰冷地吐出那些寒言冷语。

即使每说一句，伤千尘一分，便自痛九分。

“你有什么资格在此为他立碑，你有什么资格，在为了千宁，为了六界而害他身死后为他缅怀。”

“缅怀他什么？缅怀他不顾自身救了天下么？你难道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男子又如何？和心爱之人相守一世白头偕老就是错误的么？为何背负这一切苦痛的人就一定要是他呢？”

“你以为他不会痛吗？你以为他独自一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就不会胆颤么？”

“你可曾想过，他再临死的时候，曾声声的唤了你多少次。”

“是你亲手放掉了他，害死了他，即便你对他许下世安宁，又有何用。你竟自欺欺人找人代替他，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挚爱么？”

“真是，好一个挚爱。”

没有资格……

他，没有资格。

“不要说了，别再说了……”像害怕什么一样，像想要挽留什么一样，千尘染第一次，像是一个孩子似得，无助喃喃。

求你。

不要说出这些，不要将他尽力淹没埋葬的一切统统揭开。

莫要说他没有资格，说他不该。即便这些都是事实，但他宁愿自欺欺人，活在自己构建的美好世界里。

千尘染明知，有朝一日，他会被自己逼死。可他别无选择。

或许死的那一天便是解脱。

亲手放掉了他，便再也没资格念他，祭他，爱他了。

果真如此，千尘染对明赫许下的承诺，终究是他失言了。

他的阿渚说好要与他相伴一生，到头来负了他的，还是他千尘染啊。

他，当真如阿渚所说的那样，成了一个应被天下人所唾弃的无耻小人。

那他这一世，这剩下的茫茫荒途，又该如何熬过。

千尘染是会怕的。

若没有这些为他而活的资格，他该如何在存世的这一段时间内不让自己颓然倒下。

千尘染怕了，他也会怕的。

“千尘染你爱过吗？那个傻傻的，愿意为了你放下皇子的身段，为了你不顾男子躯体，全心全意的去爱你，为了你守护的一切付出生命的孩子……”

“你，当真爱过他吗？”

字字如凿，敲至心间，痛的千尘说不出任何，唯有握剑的手在颤抖，全身都怔愣僵硬原地。

而宁念尘深知，既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不顾痛心疾首，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或许，你爱过。可是他在你心里敌不过，永远也敌不过苍生六界，和你守护的所谓茫茫天下。”

他说着说着，声音不住的颤抖，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真真是可笑至极。宁念尘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些的，明明一直都在暗自抱怨着千尘染时常的外出与闭关。

但仍旧同自己说好，为了师尊，为他的阿染全都藏在心里的，怎么现在，就都说出来了呢。

千尘染在自欺欺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千尘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即便你说我比不上那茫茫苍生。

在你的心里与六界安危想比抵不上半点，甚至毫无可比性，我也要听你亲口说出。

记得上辈子，你还从未亲口说爱我。

不过，千尘染，你不说我好像也知道你的答案了。

“你住嘴！什么也不懂……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千尘染似再忍受不住，猛的咆哮而出，浸墨俊眸之中血色尽染，手中长剑直挥，向他面门而去。

寒戾剑气转瞬直至，他缓缓闭眼，两行清泪顺颊而落。

终究是，逃不过啊。

是啊，宁念尘是不懂。

不懂千尘染的心是否真的曾为他而倾。

为今世的明赫而倾，更为前生宁玄而倾。

总而，不为如今的宁念尘而倾。

与其在命轮中苦苦挣扎纠结，到头来注定死在千尘的剑下，如现今这般，宁念尘倒也心甘情愿。

宁念尘牵起唇角，释然一笑，樱唇似花而绽，清音空灵成歌。

红尘悟禅世间琐事纠缠

净土空山图得此生无患

古刹云烟何处寻那故园

故里残垣是是非非弥散

繁华已尽气数难解还谁人清净

三生荼蘼石上刻着是谁的字迹

今朝黄粱一夕他生梦里寻知己

满目琳琅终何方归去

入世杂念且容浮屠一偏

朝歌夜弦且容此番贪欢

患得不安且容谶语说散

历过轮回且容因果一禅

繁华已尽气数难解还谁人清净

三生荼蘼石上刻着是谁的字迹

今朝黄粱一夕他生梦里寻知己

满目琳琅终何方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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