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魂祭(1 / 2)
“莫劫,我当初就不该听信徐虚那无耻之徒的花言巧语,说什么你定会无事……”孟一九不再表于感伤,履步略蹒跚,精致容颜苍了许,他的唇白的没有一丝颜色。
第一次,不顾那万业苍火灼裂的痛楚,第一次,没了他的阻拦。
伸手探入无尽火海,蜿蜒握住那人的手腕,轻轻抚在了他的脸上,业火焚尽他衣衫袖角,刻下斑驳痛痕。
他如同不觉,埋在他心怀,低吟:“莫劫,是我,我回来了。别再等了,我不求什么,你既然那么在乎帝殿,我便带你去寻他。你睁眼看一看,我们都回来了,别走,求你……”
孟一九不能自己的颤抖,他怕,怕他的莫劫再也醒不来,再也不记得。
“时间不多,抓紧。”阵眼碎散,千宁众人正奋勇而来,然大多因仙法限制,无法入内。
宁玄断他思绪,狠咬下唇:“当务之急,救出莫劫。”
莫劫,我曾经的心间之爱。
你予我新生,我还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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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六界崩坏,在魔殒诞生降世之日,天地异变之时,他不过是一斑驳杂石,机缘巧合落在他的身侧。
千万年气运凝结,魔殒化形之初,他一袭墨衣,赤发金瞳,君颜倾世。
他轻轻笑着,弯身小心捡起他身侧的小石,轻轻放在掌心,日日不离身,好生呵护了百年有余。
三月琉璃,七月流火;尘世万千,旧年已逝,埋青冢;共枝连理,挥毫画就,描山河陨灭成空。
莫劫替他去了余下糟粕,集华升质。他却是日趋虚化,眼见湮灭。
他心下生慌,试尽千种万法,终有一日,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于妖族地界无名池央化形成人。
水光蹁跹,恰逢佳期,辰光映入流水,百千景穷尽,藏情秋眸,初见刻,嘱君长相依。
一拢雪衣,缀以玄色繁纹,亭立清湖水畔,闻得声响,幽然侧身回眸,望见赤·身少年,笑意点点上朱莹薄唇。
晚霞如妆,夜色袭来,烟雨如昨,他心不宁,痴望男子寻得沉睡千年魂梦中,踏尽天涯难忘的笑颜缠绵。
“醒了?”少年本老朽,谁料长生不老。他姿态闲闲雅致,若枯雪霜至,缓步走来,褪下滚金雪袍,拢住他冰寒的身子,拥入怀中,“果真,妖界气运更为适合你。”
守得方寸繁华,污浊朦胧,眸光荡漾,不思量不相忘,经年后荒野漂流,不相识不再见。
“我叫莫劫,初次见面,一九。”他是他身侧第一十九块碎石,亦是唯一一块化人杂石。
他名,一九。
曾不止,琴弦玉手轻扣,芳华未谢,他执意助他,惹下诸多祸端。
倾身一吻,留余香在他唇齿。
那个修长的身影曾背对着他,满身血色于三月桃花落树下,直至为他拈花昝发枯寂,青衣褴褛,一块石殒,淬满人世间百味杂陈,红尘翻涌二三事无心再谈。
他,也无意再看。
孤月照心,倾情谁知,垂泪无言。江山看遍,不过万里青丘向南,船头离舟远走,他立岸头,盼不来回首。
“一九,你等我。”
他犯了戒,他说相安无事最好,弃他而去。妖力被封搁置水底,他指腹摩挲,呢喃说着:永不再见。
苦修千年漫入轮回,相逢后擦肩,见却似是不识。他思他远走那刻,可真能舍得,将一切遗缺。
约定江湖归来,泛舟同饮茶,然蒹葭旧苍苍,霜雪未融,清明雨落锦瑟寒,素衣渺渺,亡人不归,余生随他。
后来再见,遗下却是永不再见。从未放下,又怎能放下。
他苦心盘算布局百年,为的不过是寻他而来。
他不羡盛世浮华,知在那尽头互转,听得说书人谈一段佳话,话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和睦恩爱共白首。
他早早备下一杯离别的酒,却在夜雨飘零那晚独自饮尽,衣衫朝露湿透,痴看卷帘后摇曳珠影。他为妖,已成仙,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望永不再见的誓约就此凌裂。举樽单影,对月饮酒,还望后人陈词一首,画写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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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一旁一直静默着的孟一九忽的出声,语气饱含暴虐狠戾,阴郁无比。昔年藏袖中,他冷然残笑。
他虽是妖,莫劫虽是魔,他们从未想过为祸六界,所奢求的不过,在江南梅雨细细中,撑把油纸伞,晓风抚为,恬静闲淡。
可城寒陌路,天涯尽处,被迫无途。
宁玄看着他一瞬之间染尽血红的瞳子,心底暗暗疲累。莫劫如此模样,心疼之人到底不只他一个,孟一九才真是最为痛苦撕心那人。
他们相知相惜,可谓缘,一路历经多少残盏风雨,纷扰不休,悬窗塌西楼顷,到底一人空相守,一人如梅遭人摧折。
此生身为明赫氏,第一回,在听到有辱仙界之人的话语时,他没有愤怒,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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