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生离（2 / 2）

他怎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他。可笑，以为陪着他死了，就能解他心头之恨

愚蠢。

他被苦苦困了两世，他不允许千尘如此轻易获得救赎解脱。

费力的抓起他抚在寒凉脸颊的手，他努力凝住最后的气息强撑。

还有最后之事，他必得告知千尘这厮，曾仅有他与岐阙以及魔陨才知晓的秘密。

感觉精神了些，陨落前所剩不多的光阴回光返照，他理了理心神便抬头看他，冷笑淡道：“千尘，其实，这世上有两块降世魔殒……”

声声喃喃，微泛清冷：“百万年前天地异变，魔殒冥灵一分为二。”

“无论是莫劫还是另一半魔殒冥灵，都不可能炼化弑天，灭绝六界……”

“那样的苦，那样的痛，本就不该由莫劫承受……”

“所以，放他临世，我并没做错……”

看他唇瓣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宁玄淡笑作答：“你是想说，另一半魔殒冥灵若是和他相合融一，又该如何？”

“呵，再也没有那种如果了……”

“咳咳，另一半魔殒冥灵，已经魂祭于此，不复于世。”

所以，今世错不在他。如今他气息奄奄的躺在他的怀里，不过是他自作自受。

孟一九所言极是，欠下的，总该是要还的。

这是命。

“上一世，在东庭，也无有任何过错……”

“别说了，是我错了，玄儿，是我错了。”他的泪痕泛出了冰凉，顺着面庞落下，砸在他眉间、唇上，“我们不会再分离，玄儿，我陪你，黄泉碧落，我都陪着。”

眉心一颤，心底泛起迷离空疼，他越来越虚弱的呼吸与发冷的身子，不得狠了狠心，回了惘然一脸漠然。

“前生两世，你殇了我一世，灭了我一世。今生两世，你弃了我一世，杀了，我一世。难道，你只想用这一命相还吗？”宁玄嘴角展开残酷冷笑，空洞灰暗双眸微眯，泛几丝残忍。

一丝执念苦撑一口气，教他说下余尽的话语。

“我如今已是魔，你该知我魔嗜血狠心，冷心无情……”

费力抬眼，泪水仿佛在穷尽这一生般坠落。他是魔，可他有诸多情，爱恨二字，是非对错，难解难分。

眸光涣散，连音色也掺杂着极致的痛颤和虚弱：“我曾经，爱你入骨，如今，恨你彻魂……”

一剑穿心之痛，他本不想尝手第二回。实在太痛，他是个娇弱的人，他怕极了疼痛。

可为何当年他甘愿上战场，甚至屡次向岐阙宁氏请命带兵出征，他原是有极大的私心的。

“怎么能死……”

“千尘，我还未原谅你。浮生六界，沧海桑田，世事百态，阑珊流连，纵使再苦累，我又何曾要你陪过。”

“千尘。”

“我要你生不如死。”

所以，他要他活着，凿骨痛心的活着，好好活着，教他永生永世的记住，他的苦难，他的情殇，他的哀凉，他的不得，皆是为他所受。

要他带着这份深沉爱恨纠缠，活到他愿意给他原谅的那一天，而这一天，永不会来。

梦醒以后，手心残下的，不过是修行千年，孤活万年的一滴残泪。

活着，即便身边再无他的陪伴。他爱他走火入魔，直到最后仍因爱忘了他是恨他的。

爱欲成情愁，时光荏苒，红尘翻滚，世人道华年皆看透。

羽化成仙，飞升为灵，圆寂做佛，噬心入魔，修缘则妖，散识是魂，失念变怪，凡尘生人。此情浓浓，离**悲，难道错对。

即便他爱的精疲力尽，即便爱他最后所得不过是两世蹉跎，即便爱他到最后是那般的幸苦难过，他仍是偏恋他冷俊眉眼中，那一刻红尘飞散。

他怎舍得教他死，他怎会舍。故黄泉路上再是孤独，人世凡尘再是寂寞，也永不会原谅。

千尘，这个原谅，你可懂得。

滔天恨意平息后，他最后所能给他的期许。

千尘染怔怔看着他，似是失了生机的木偶。呼吸静止，又怎比的上心脉窒息。

活着。

宁玄要他活着。

要他活到，他肯原谅的那天。

他，仍不肯原谅他。

“玄儿，莫再离开，留我一人……”泪顺颊而落，砸在他眼睫上，他微微一颤，凄凉而笑。

再如何卑微祈求，宁玄都再无可能留下。

他教他莫要再离开，他又何尝想与他分离。他爱他入骨，用尽了今生两世伴他身侧，世间万事，浮沉万载，有情人又何止千千万，爱恨如此执念再深，也终有到了路尽的时候。

遗憾自此，不多不少的殷殷岁月间，他与他的温馨快乐，只有那屈指不多的寥寥数年。

胸口渗出大片的血迹，恍似绽出愈来愈瑰丽凡人艳花。他逐渐丧失感官，断了与这世间的联系，一切好似在逐步消逝暗淡，诡异无光。

·

他眼睫微颤，侧眸看着他身后的来人。

哀切无奈的白弋，和，虞人氏的凡尘转世，曜国太子翟浦。

笑着望着那个面容凝滞的清俊男子，看着站在他身旁面容为他而凄苦无助的瘦小少年，微微莞尔带下更多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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