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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锦绯染桃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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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有阳倾散,干温空气中有暖甜气息扩散氤氲。

一座雅致小院儿之后,是一山开的烂漫如云的玄都花。

浅绯淡粉,柔白如云。

清风拂过的桃瓣飘舞之景,美如泼墨。

视线渐近,便见在那小院儿东南之地,长立一棵上了年月的香槐。

木干粗壮,蜿蜒盘桓。

衣衫粉白娇嫩的小稚童靠坐在繁盛延伸的树干之上,小脚凌空来回不断摇摇,微风从脚底拂过,惹得笑颜欢欣。

小小白皙的手指拽着一根束发锦丝在揉玩儿,小少年郎明澈漂亮的瞳子印出后山一片桃锦花色,流露出一丝向往和好奇。

听阿父说,后山,在那一大片粉桃盛开的幽径深处,久住一位雪衣云旒的好看仙人。

每年二月之初四月之末的那段时日,仙人就会静坐在桃瓣铺就的松软馨香里,拨弦引琴。

可惜,他现在不得去。阿父说外边危险重重,唯乖乖呆在院内屋下方才安然。

“那,阿父见过那弹琴的仙人没?他长得,到底是如何好看?”纤小的男孩窝在男子怀里,扭头轻问。

男子的眸光一阵恍惚,晶莹温和的瞳中似有光阴流转,回复了遥迢流年。

半晌,他一笑,淡淡道:“阿父没见过。后山仙人的故事,是你去山的外祖讲给阿父听的……就好似如今的阿父讲给你一样。”

葱白指尖轻滑过男孩细发,男子恬淡宁静的笑:“阿父没能有机会见过那仙人,但却有族人,听过他的琴声。”

去山何氏代代奉上古白泽上神之命,守着那哀怨玉徵之声。

亦有林氏,世世生生以白泽之意,倾尽一族之力护保祝凰一族。自然,这与他何氏了无干系。

期间断了近九千年不得寻,他以何氏之子跟随与大阙华王殿下后,如今仍是有其他族人替他坚守旧职。

拨琴引弦,轻拢慢捻。

落尾结殇之处,好似一生悲伤难熬的离别。

听过,便再难忘却。

放掉手中轻捻的锦丝,少年郎在发髻间一阵珠铃摇响中回过了神儿。

林绯望着后山那一片如火如云的娇丽桃色,暗暗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定。

.

偌大的一座后山,漫天布地般开满了桃花儿,空气中的清甜满满的,似是要将人灌醉迷倒,教人永久留下。

小少年郎翼翼小心的穿行而过,拈衣踮脚,踩踏在花瓣路上无声前行。

这里……

真的太静。

整座后山,除却了偶尔风扫花枝的沙沙声,凌散花瓣的飘落,就只剩下林绯时重时轻的簌簌呼吸。

好似这里本就是空无一物,除了少年和那满溢的桃花儿,再无半点生机。

他的阿父曾对他念过,道阿父年少时误入绯林,曾与他一生挚爱偶遇于绯红玄都花林之中,结情于此,相悦于此,后喜结连理方才有了他。

此地玄都武陵花,生的奇特不似一般桃花颜色,微风过时,绯色红雨绵绵。

故赐他佳名曰:绯。

林绯不知自己是不想还是不敢惊扰了这一份清净,也无心推敲。

清雅悠然,娴静幽谧,徐徐地徐徐地,他怕惹了这片不惊无澜。

轻轻,轻轻的拈衣敛裳,缓缓,缓缓的踱步,渐行渐远了一路蜿蜒的绯色落花。

“铮——”伶仃清沉的琴声顿起,即是在此时恍然内里。

若是一捧清泉沁凉,流转入迷离花色,含殇带韵。

林绯闻声一惊,回神后抬眼望去。自是桃遮绯掩,小径幽深。

原来,山中绯林深处不可寻时,当真有琴声。

.

阿父没有骗瞒他,在二月初四月末漫山桃花开的时节,小径深幽处,会住着一个白衣蹁跹的奏琴人仙。

仙人的琴声,果然真真是极为悦耳的。可是不知为何,林绯侧耳静静聆听,却心中苦涩,觉得难过的似要掉泪。

仙人此刻,应当就静坐在小径的尽头,白衣墨发披盖了一身红雨落花,膝上架一寒琴徵。

应当,就素玉十指轻捻着某根丝弦,敛眉扬睫弯唇陷入前尘旧事,颓然而笑。

伴着风声涤送的悠扬琴音,林绯一步,一步,踏向粉墨万千,绯色幽深。

小路蜿蜒长驱,越走越长,视野,却也出人意料的越发宽净。

当小少年缓下步伐,转过弯角的锦绯桃树之时,淡淡萦云一般浅澈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绯从不知晓,原来有人可以美若出尘成这般模样。

映着身后锦绯桃色如云,花满枝深似海,那人眉眼低垂,模样清雅绝尘至极。

他身后半依的那棵桃树在纷纷落花,清风扬送,微光铺撒,都洋洋飘舞在他身周,随琴音流水逐波。

尘埃不染。

就和那泯灭情殇的悲剧故事里的旦角一样,他静静卧坐在桃瓣馨香铺就的松软地面,墨发流云一般铺展,散在雕琢静雅的琴身蚕弦。

有淡淡暖阳自横枝花桠间细碎流出,映着身后漫山漫谷的桃花,倾泻在他低垂的眉眼。

眉眼之下,愁绪泛滥,伤寒点点,半合半掩不去。

半晌,他微一扬眉。长发倾泻,睫光烁丽,那双光华涟潋的眸子浅浅望向了他。

只一眼,便复于低垂。

快的恍似错觉,教林绯觉得方才是他的恍惚幻觉。林绯怔怔在原地,似是被那一眼风华所摄。

半晌,回过神儿般,林绯歪头看着他轻笑。

“敢问公子,是十二重云外的天上仙人,对不对?”

果不其然。

沉默弥漫,无人回答。

可是自以为寻到传说里仙人的兴奋与孩童心性一同溢起,小少年也不觉得有什么,向前靠近两步,笑着继续说起来。

仙人的脾性自是要比常人孤傲些,哪有那么容易搭话上。

“这里绯色玄都花儿每年都开的这么好,是因为有你在,对吗?”

……

亦是缄默,无人应答。

“你可会点石成金?”

“你可会施法,后教这花期延续得久些?”

想了半晌,林绯见他不回,又憨憨笑得,自己接下去:“你若不能也无妨,我觉着你在这,便是最好的法。”

停了停,又继续笑道:“你生的极好看,特别是眼睛。如何说才好,似是天上夜空星辰。不行,有些俗了。”

林绯自顾自的言语,那仙人充耳不闻。

“琴也弹得好听,不过让人听着有点儿止不住想落泪。”

白衣仙手下抚弦动作微顿,续而行云流水般继续。

“我叫林绯,不知仙人何名?”

……

许久之后,琴音停歇。风声微抚过耳的瞬间,白衣仙人淡淡垂了垂眸。

风摇花坠间,他听见了何名。

在他身侧不近的地方,卧睡着一个绯白衣衫的纤小少年。

不同于刚刚询问不止吵闹不停的样,此时受他施法甜甜入梦的小少年,不再聒噪的他乖巧的就像只黏人的小猫崽儿。

粉嫩白皙的小脸犹如娇脆的熟透灵果,长睫扇合,小嘴微咂。

白嫩的小手即使是在睡梦中仍是紧紧攥住衣袖,口中念念有词,仙人仙人的叫唤着,似是担心他会跑掉。

浅色柔亮的三千青丝柔柔披了小童一肩,偶有微风掀过,带动发间锦丝铜铃轻响,叮叮铃铃如泉似水般清脆动听。

千尘染看着,眸光微动。

若是,他的玄儿还在,伴他再次往生投胎,他成人立冠后,再寻到他如今也应会有了这般模样。

**岁正是开朗活泼,无忧无虑的年纪,身着一身绯绣白裳,行则衫袂蹁跹,犹似舞蝶。

大大晶莹的瞳子光彩熠熠,花苞发髻上,是锦丝铜铃缠发相束的精致流绦,举动间铃铃作响很是好听。

少年郎竟是以男身饰女妆,想来其双亲中必有其一是曾受帝殿恩惠的岐阙后人。

林氏,白泽麾下一族,兽类形体气息特殊,显然少年不是。或许,不过巧合。

为保其不早夭,以男身女相,不教以发了疯不受管束的阴冥鬼管随意勾了魂去。

绯林满山片片,此地非去山,亦非千宁。也不知少年为何会在此。

笑怔,想起宁玄向他走来之时,桃锦绯花间,便是踏碎了一地荒芜岁月,指尖轻缕他发丝碎瓣的残余温柔。

黯黯笑了一笑,他伸手按压诤鸣琴弦,捻挑银丝伶伶声,自嘲勾唇。

真是,癔症了。

宁玄怀着永生永世不愿原谅的执念死去,又如何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呵。

忽的又忆起他。

回想起他们几生几世的过往。

是很久很久以前,千宁山上十三岁,眼角一点朱砂的俊秀少年,极为喜欢卧在自己怀里轻笑玩闹的孩子。

几时曾经,在闭目养神片刻闲暇之时,趁他不注,轻轻吻触上他唇畔的人儿,在他缓缓睁眼看他时,少年蓦然双颊染红晕。

既放肆胆大,又易羞害臊。

三年共处的日子,在千尘染长逾千百年的生命之中何其之短,又是,何其之长。

清淡垂眸,看着蜷缩睡卧在身侧的孱弱少年,他思绪浅浅如花摇落。

“我名林绯,你呢?”

……

目中光华明灭,桃色纷然。

他神色淡淡的,却不知想到了遥迢记忆中如何沉浮的片段,忽的,哀笑。

拼力去抓,去与岁月夺,保下仍不过一想空念,一世虚妄,满手流沙。

绯唇轻启,音如碎玉。

“千尘染。”

.

林绯从沉沉睡梦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好好躺在房中,身盖棉被,阿父正在房内熬汤烹食。

透亮有神的双眸眨了又眨,眼前似还有桃粉花色下那人极美的面容。

他忽的翻身在雕花软榻之上四叉八仰,兴奋地滚起了圈圈儿。

原来不是做白日梦。

他真的在后山见到了阿父所说故事里好看又温柔的奏琴仙人。而且还是一个抚琴桃花仙,容貌生的极好,不过性子有些淡薄。

林绯抑不住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想绝对要日日前去听琴,在此避难闲着也是闲着。

仙人生性冷清却也不坏,时日久了下来,自是好相处的。

时日流逝,光阴寸许。

自那一天起,一向花开寂静花落无声的后山,多了一抹绯白娇嫩的小小身影与仙人相伴左右。

小少年懂得礼数从不过分靠近仙人咫尺之内只是不远不近的或立或站听琴。

白衣仙人似乎就两爱好,抚琴茗茶。

风起扬送的不再是单单氤韵含殇的琴声,萦绕淡淡白气茶香,还有少年青稚如铃的话音。

“头顶这朵玄都花好生漂亮。仙人,你可否帮我把它摘下来?”小少年眨了眨晶莹的瞳子。

千尘染看了他一眼。默默抬头,半晌,指尖轻拈,幻出一模一样的桃花掷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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