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归家（2 / 2）

她有妈妈，但其实不如没有妈妈。

稍微知晓余然家里情况的，都会觉得这女孩怎么可以这么凄惨，一开始，在最初的那几年，余然自己也这么想过，但后来再长大些后就不这么觉得了，虽然确实很多遗憾，但她也不觉得自己真的很惨。

余然本名叫余燃，那时候她们家还住的是那种木质结构的老房子，虽然老旧，却温馨，前面连着青石板巷，后面有四方的小花园，爷爷在园子里种了很多很多漂亮的花，走起来吱呀吱呀叫的楼梯每次都好像在唱歌，底楼父亲开了家钟表店，生意也不错，她手上也总戴着最新款的电子表，无疑是那条街上最令人艳羡的小孩。

然而就在余燃四岁那年，一场大火几乎吞灭了那条老街全部的街坊。木质结构的房子，挨家挨户地连在一起，一家着火，万户遭殃。几乎一夜之间，全部倾覆。

那一夜不仅失去了房子，余燃还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奶奶。后来爷爷抱着他，带着她的母亲，一起住进了村里提供的无人居住的破旧老屋，虽然辛苦，但日子总归要过下去。母亲本就不是农村妇女，早先年是在外面跑演出唱唱歌的，跟了余燃的父亲后就帮余然的父亲打打下手，又因为大火，精神也受了刺激，根本做不了什么活计。爷爷只好重操旧业，开始晚上做布鞋，白天就挑着担子出去卖。

但余燃的噩梦却不是从这里开始的，而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精神有些失常的母亲不知道去哪里算了命，说余燃这孩子命中带摋，还取了燃这么个名字，能不引火上身么。

从此，她的母亲每次看到她，就会揪着她的头发往水里栽，说她是魔鬼，要淹死才行。

村里附近的小孩也因了母亲的胡言乱语，爱追在她后面说她是灾星，说跟她在一起就会被烧死。

每次都是爷爷拿着扁担赶回家来救她，又带她去把留了多年的长发剪了，这样母亲想要揪她的头发就不会那么容易了，还带她去派出所改名字，将原本的燃字去火改成了现在的然，哄她说名字改了就好了。

虽然她的母亲依旧会打她，小朋友也依旧会嘲笑她，欺侮她，但她一直相信爷爷的话，爷爷说她不是灾星，她就不是。

再后来，母亲离家，虽然记忆里，母亲对她真的一点爱都没有，但她还是哭了，哭的很伤心，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稍微跟她有关系的人又少了一个。母亲走后，有孩子骂她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她随手操起块大石头，想要砸破那个孩子的头，却被人拦下了。拦住她的人，就是后来现在教她写字的师傅，师傅姓朱，住在后山半腰间那座小木屋里，独居，也很少出门。因为房子前面有条长坡，又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着，转个弯才能看到后面的房子和小院，小朋友们都怕那里，说那里住着个老妖怪。这天，朱老大概是觉得外面太吵了，才出来看看，却看到了小小年纪，完全被满眼愤怒，被泪水蒙蔽了双目的余然，及时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别的小朋友看到传说中的老妖怪出来了，都一溜烟跑了，只有余然被夺走了石头，站在那哭得越来越大声，最后蹲在地上哭地好像真的要把全世界对她的不公、委屈都要哭出来。

一向少管闲事的朱老，难得的返回到她身边，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小屋，给她拿毛巾擦脸，又给她拿糖吃。

但余然没有接糖，她看着朱老满屋的字帖，泪眼汪汪的问他：“你是奶奶派来救我的神仙吗？”

后来爷爷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带着余然来找朱老道谢。

朱老看着怯懦的躲在爷爷身后，想起下午那个哭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余然，沉思了好久，终于说了句：“以后，你跟着我习字吧。”

余然磕完手里那把瓜子，拒绝了林姨还要递过来的好意：“谢谢，马上就到家了。”

下了车，余然背着包跟林姨道别，才走了几步，又听林姨在后面打开车玻璃窗子，冲着这边大声地喊：“晚上我家蒸包子，你让你爷爷少做点饭，吃包子就行了。”

“知道了！”余然大声地回应，应完，有种特别舒爽的感觉，在学校的时候，就算跟柳蕊或者牟丽丽在一起，她也不会这么大声的说话，但现在可以，因为她到家了，这里是她最心爱的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