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一）（1 / 2）

京津梨园正当红的程老板，花名程繁之，原是天津富商程家的第四个儿子，故又被人叫一声程四爷。母亲也曾是个坤伶角儿，他年少师承北京城四大戏班之首呈祥戏班，十六岁随戏班子在天津跑码头时一唱而红，随后去了京城广福楼唱戏，更是赢得满堂喝彩。呈祥戏班的祖师爷那一辈是专门进宫唱戏的，到祥老三这一代虽然落魄了些，不过在北京城的名望一直无二，如今四爷又是梨园里当红的角儿，呈祥戏班四大戏班之首的位置便更是坐得稳了。

工藤初华没有想到，那天撞到自己的轿车里面坐着的是四爷，更没有想到他和一枝春的顾曼珍是旧相识。

她醒来时人就在程家了，顾曼珍坐在她的床头，给她削了个苹果，“初华，我和程老板商量过了，你以后叫程孟蓁，就留在程家跟着程老板学戏，程老板心眼善赏你一口饭吃……”

“我娘呢？”她打断她的话。

“你娘走了，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她坟前看看。”

她说完放下放下苹果走了出去，初华看着桌上明晃晃的烛火，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这是真的？那天她在戏楼外跪了半宿都没见着的程老板竟然答应收自己为徒了，还是说自己已经死了？这些都是梦而已。

初华从床上爬起来，没来得及穿鞋就跑了出去，迎面撞上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她愣了愣，男人也愣了愣。

“曼珍姐呢。”

“她走了，不方便在外面待太久。”

“你是谁？”

还未等男人回答，他身后忽然跑来一个穿长袍的少年，大喊道：“四爷，老夫人来了。”

“进去吧，一会着凉病就好不了了。”

男人说完转身跟着长袍少年离开，初华仍旧愣着，那天她见到的四爷是个描眉画眼的模样，如今卸了妆，她倒认不得他了。

她回到屋里没坐多久，方才那个长袍少年又跑了过来，朝她喊道：“嘿，小乞丐，穿好衣服，老夫人要见你。”

长袍少年名叫培南，他那天是亲眼见到这个小乞丐和她娘来戏楼闹事的，本以为四爷不会理会，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人就进程宅了。

初华跟在培南身后，走过长长的游廊，又过了垂花门，才到了正厅。正厅里放着一架屏风，屏风后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两人立在屏风外，培南朝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那孩子究竟和你什么关系？如今天津城传得满城风雨的，你就当真听不到一点声音”

“都是些谣言，母亲不必理会。”

“我也想不理会，可是人言可畏的道理你比我懂，那孩子断不能留在天津。”

“老夫人，四爷，人带来了。”眼看着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培南忙开口，领着初华走了进去。

“好了，这没你什么事了，先出去吧，没喊你不要进来。”老夫人穿了身黑色的长旗袍，搭着貂毛的披肩，正襟坐在正厅雕花的高堂椅上，一双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藏在老花镜后细细打量着面前垂眼站着的初华。

“你也下去，我有话单独和这孩子说。”她对身边立着的程繁之说道。

“娘？”

“下去！”

等正厅除了她俩再没别人，老太太才缓缓开口：“听说繁之给你取了个名，叫什么？”

“程、孟蓁。”

“倒是个好名字，你原先叫什么。”

“工藤……初华。”

“日本人？”

“中国人。”

老夫人笑了，“中国人取了个洋鬼子名字，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过来。”

初华抬头望着她，老夫人将手上的烟枪在桌角磕了几下搁在桌上，见她没过来便自己起身走了过去，捏了捏她的肩膀和腰身，“身段倒还可以，多大了？”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