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干(2 / 2)
说到这里停了下,夜云衣眼一转便想明白了,大抵不是真不愿,乃是怕被即便收留了去,也多有潦倒受欺才对。
“这不,就跪到奴婢家门前,求了奴婢爹娘好一通。想托着奴婢这条门路,或可进宫寻个活计,也就赚份稳当月例,自个儿去供养她那小弟读书,往后好能成个出息了。”
不然在外头就她那副小身子板、还又个女儿家家的,哪有什么正经营生可寻。
进宫虽说命是悬着不好说了,但只要不惹出是非祸端,往后能活下去,光每月的例钱,就是外头累死累活都比不得的。慢不说她现在宫里头,还有红昭这么好的一条人脉关系顶着。
撑死胆大饿死胆小,小姑娘便还是想为自己和幼弟,努力向天争上一争。
转而,红昭不忘信手拈来拍起了夜云衣马屁,“倒是奴婢又托了主子您的服气,外头,竟还能得了旁人这般对奴婢看得起。”
挽好了发也插好了簪,退后一小段距离,好让夜云衣自己镜中揽照有何不满意之处,红昭捂嘴,笑的清铃铃。
夜云衣这回一听,是真被乐坏了。双肩抖动不止,连带头顶的金簪步摇,都跟着上下扑棱翅膀可了劲的闹欢腾。
拍着妆台半趴在那儿笑,“什么好事都让你给往我身上扯了,感情我还是尊菩萨跟前的金娃娃降世不成,也跟着这回来普度普度众生?哎呀,”揉着笑疼的肚子,“不成,真快被你逗死了。”
红昭刚听着前半段还好,可骤闻后半段,“呸呸呸,殿下您快紧点儿心吧,什么埋汰话了也敢径直这么往外头说。”白着脸,赶紧催促夜云衣也唾上几声。
夜云衣知道什么死不死的,本来在她们宫里头就是最遭人忌讳的字眼,更加自己前几日还出了那档子事,身边人难免紧张,倒是配合,也吐着舌头学她呸。
红昭抬眼看着她们家主子挤眉弄眼的那股作劲儿,没憋住,跟着捂嘴又乐了阵,还道,“您哪儿是什么跟前金娃娃啊,直接活菩萨转世。”夜云衣于是也乐。
等主仆二人全都笑闹完了,身边人也陪着凑了场趣,夜云衣于镜前拨|弄下自己发间右侧步摇上、缀下来的雀衔枝流苏珠翠,音动悦耳。觉得一切都妥,起了身,红昭伸手扶她出了门阑。
收手,一路上边走着,夜云衣继续与红昭叙闲话。
“我说怎么你才年轻轻的就要收徒了,再说你哪里用得着徒弟?若是哪天相中了谁,你主子我不缺那点嫁妆,绝对能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不比城中那些贵女差上多少。到时你大可自己生养个,愁什么。”
红昭笑倒是笑了,冲着殿下这份贴心,却笑后摇摇头,也不揪着她们家殿下这才多大了,就开始跟人满嘴扯什么生不生这种没由头话来,着实不应该。而是启唇。
“奴婢只想毕生伴在殿下跟前,殿下,您就别想着能再撵奴婢走了。”
毕生啊,夜云衣猛一听这俩熟悉字眼,晃了下神。视线望着远方瞬间怔愣,转而没显出异样,口中笑着继续。
“愿意跟那就跟着吧。你主子我金山银山的,才你一个,怎么着都养得起。”作势自负仰头。
不过口中这般说着,心底却在想,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苦了她了。
进而,不由又由此想到那可恶的云归尘......牙痒。
“是。”红昭听闻,不知她主子那些复杂心思,只垂眼笑,心底知足。
而另一头,此时一间敞亮书房内。
“主子,传过来消息了,那宫里头长公主确实已醒,并非上头那位为了暂稳朝局所放出的对外幌子。”
上首一男子闻言,搁下手中玉笔,抬起头来,神色未动。
撑头,指尖敲了阵书案,旋即才清冷一笑。眉眼微弯,端的是千般出尘、万般好看,但就是格外让人感觉疏离了些,不紧不慢启唇。
“呵,倒是可惜了。”
此话,却着实算不上什么好话。
下头拱手垂头的男人闻声,不由抬眼偷觑了一眼。待看清了他们主子唇角边上盛着的那抹凉薄讽笑,尚还挂着没褪干净的嗜血弯度,着一身清尘白衣,却此间气质莫名邪肆,手一抖,埋头没敢再多看。
耳边又听传来一声似无若有轻叹,“可惜了这炼狱人间,注定不比那黄泉路上难缠小鬼来的轻省,她却还得没福气的跟着再走一遭,何苦来哉?倒不如早早去了,也省得日后......”注定不得善终。
下首男子闻听,即便最后一句没听真,心中已愈加一凛。
想着原来自家主子可惜的,从不是那长公主没死成,会对他们将来大事多有阻碍?而是她活着......尤,不如死。
上首白衣男随意一挥手,他已听令转眼退下了。
门关,阖紧了里间刚才所发生一切。
这厢,夜云衣还在去往承明宫的半道上,她自己起头,同红昭又说起了她那小表妹的事。
其实这姑娘夜云衣前世也熟,皆因此女,她在宫中“偶遇”过几回。
发现很是有些小机灵。夜云衣当初也并不讨厌对方把那些小心思用到自己身上,在她看来,谁都不过只是为了活。何况对方也从没什么要害她的心思,后她便也如愿,将对方提携到了自己跟前伺候着。
只不过前世确实直到最后,她都从不知晓这妮子居然还同红昭有着一份血皮子关系?想到此,心底叹息,也是难为红昭这般有心了,眸光一动,便问道。
“什么名儿了?已然进了宫,你准备再将她如何安置?”
红昭其实自从主子醒来以后,也没少为这事发愁。
原估计是要在她进宫初始,便打发去御膳房中当差的。那里相较宫中的其它地方而言,相对太平,且油水不少,红昭觉得正正适合她。可没成想,还未来得及把人送出去,这头她们殿下就出了意外,阖宫都让给锁了。
如今宫门重开,但她那小妹昨儿个一问,不知怎么竟又变了心思。明里暗里跟自己多有示意,她也想呆在这华鸾宫里头了,可是让红昭为难了好一通。
主要这才光这么几天的工夫,她这小妹到底有没有藏些别的心思暂也看不明,就这么碍于情面勉强留她在殿下|身边?她是真不敢,也不愿。
非怕对方往后会有机会抢了自己风头,而是红昭可以说是自小看着自家殿下长大的。说句戳心窝的话,在现在红昭心目中,长公主甚至比她生身父母来的还要有分量,所以她是真心不愿有任何可能的未明威胁靠近她们殿下。
可那丫头吧,为此还百般痴缠尤为的磨人......红昭念及对方那些可怜出身,又合自己眼缘,确实对她多有怜惜于心不忍。
所以闹到最后简直头大。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难得也有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左右为难。
这会儿再恰逢她们殿下亲自问起,红昭无奈只能摇头苦笑,“回殿下,名唤秋水,还未曾。不过原想着,是想送她去御膳房跟着王妈妈手下学些事的。”
夜云衣不由一笑,倒是跟前世差不多了。左右到最后还得轮回自己这里,再说上一世也欠她,便干脆这次主动开了口,朝红昭要人道。
“既是你带进宫的,便留着自己教导吧。往后啊,手脚勤快些,脑子活泛点,想必也能助力你不少。”
正好红昭虽说在这宫里头一呆就是十二年,但夜云衣看得眼明心清,她其实至今身边没个得用还愿信得过的人帮衬一把。
往后自己这宫中事务只多不少,可不能早早再给把她累倒了,念及上一世两人凑一起的相得益彰,今朝干脆早早顺水推舟。
红昭闻言一震,没想到主子竟愿赏那丫头这么大机缘?
转而心中有所触动,眸间不自觉染了层潋滟水色,还想原地就首叩下,被眼疾手快的夜云衣给一把拦住。
哭笑不得于这美妙误会,但又没办法跟红昭明说,只能这么非出自本愿的看来又“笼络”了人心一回。
好在眼看承明宫转眼就到,隐隐已能望见宫门外守着的秦嬷嬷身影,夜云衣轻斥,但没什么分量。
“快别动不动就跪了,金珠珠也好好收一收。不然再让嬷嬷瞧见了告我母后那里,还当这得又出多大事呢?到时看本殿怎么罚你。”
红昭没忍住一下子轻声喷笑,旋即巾帕拭了下眼赶紧起身,扶着明显着急正在快走几步的夜云衣往前头去,当心她再摔着。
口中一叠声“是是是”,主仆俩也就心知肚明的多余矫情话没再说了。
转头来到跟前,夜云衣笑着扶起就要朝她跪下的秦嬷嬷。此乃母后据说在家做小姐时,身边已经陪着的年日最久婆子了。
后夜云衣出生之后,乃母后亲手哺养,这在皇家之中极为少见,而此位秦嬷嬷,自然也帮着母后看顾过自己不少日子,因此也算得上是夜云衣的半个嬷嬷,夜云衣向来待她多有敬重。
“怎么让嬷嬷您这大热天儿的等在外头,还怕我再丢了不成?”调笑两句。
秦嬷嬷到底还是半屈了礼,这才敢顺势起身,是个恪守本分的。
看夜云衣慈爱,对她笑道,“什么大热天儿的?这才日头刚起,哪就有殿下您说的这般烈了。”
拍拍她手,“娘娘听了您要来的消息,早早已经让下面人备足了各色吃食,着人出来探看了好几回。还不见您到,怕路上再出什么事,便不放心遣了婆子我来寻一寻了。正巧刚出门,这就不远不近的瞅着您带人,好在是来了。”那神情边说,边看样子也在跟着不由放宽了不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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