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我最终决定了黑板报版面的大致走向——把标题写在正中间,用一个正圆圈起来,右上四分之一画扇面一样的光柱,左上四分之一画红梅和飞雪,下二分之一画远山,白鹭和波纹,版面分割用琵琶结一样的红线。
我本来就是那种能不动就不动的那种懒人,干脆把体育课和上下午的跑操都翘了借口画黑板报,光黑板我就无所事事地擦了五遍,我同桌在底下给我递黑板擦和抹布,周向言没事干,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看书。
在我打完格子以后周向言从位置上起来了,拈粉笔像是拿毛笔,站在我身边开始往黑板上誊写设计好的文案,我站在凳子上画框,有时候和他靠得极近,就好像刻意半拥住他一样,甚至能闻到他颈间信息素的味道,是绿檀,熨帖得有点甜。
“……已非自醉……”他低声念着,我开玩笑似的也小声跟在后面背,一定要抢先他一步,“你可曾感觉到,遥远的举杯致意。”
他闷闷地笑,声音低低的,并不抬头看我。我促狭地把手臂绕过他脖子画格子,故意往反方向画,有点勒着他,侧着头去吹他鬓边落的粉笔灰。他丢了粉笔用胳膊抵着我的脸挠我,我俩闹作一团,早就放下抹布和黑板擦的陈安听见动静大喊一声也跳过来加入混战,校服把刚画得差不多的框架擦得七七八八,教室后排混乱得像是什么哲学的摔跤现场,最后变成我仰面被陈安按在地上,周向言坐在我肚子上往我脸上抹粉笔灰,我一不小心吃了一口,一边面目狰狞地狂笑一边苦大仇深地呸呸往外吐,周向言举着两只沾满了粉笔灰的手大笑不止,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笑过,露出左边一个虎牙,居然还挺甜。
“这不活泼多了吗。”我伸手去掐他的脸,“平常那么端着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就是那种,啊,你知道吧,平常看的书是《浮生六记》然后兴趣爱好是喝大碗儿茶梦想是想成为汪曾祺一样的牛逼作家的那种假正经。”
我引用的一长串描述并非我个人原创,来自刚开学一个女孩儿的自我介绍,周向言自然知道,笑得停不下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作文写得好嘛,大佬。”
“你写得也挺好的。”他挺认真地说,“我说真的,你个人风格挺独特的,记言则玄远冷峻,记行则高简瑰奇。”
他套用来夸我的这句话我早上刚在名句默写的讲义上看到过,一时间不太反映的过来他到底实在夸我还是借机损我,只能开玩笑似地颠他一下:“扯淡,你不是看过我的成名作吗,还悄悄塞我兜里来着,姑姑拿刀砍老公和公园捡狗屎有什么玄远冷峻的——这彩虹屁太失真了,重放。”
周向言脸红了一下,不知道是被我颠的还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以后臊的:“那篇挺有生活气息的。”
“什么?那篇神作是你写出来的?”陈安在旁边摸不着头脑,“商哥你牛逼坏了。”
利用工作时间胡闹的下场显然就是效率低下,我连线都没打完,周向言硕果仅存的那一版《人间草木》被他写了改改了写折腾良久也终于没能竣工,可我本着天下父母一般的劳苦心觉得自己手下出来的哪怕八字不仅没有撇连笔都没落下,依然能看出来风骨清俊,卓然不凡,上课老忍不住往后看。
我坐得靠前,有谁回答问题我肯定第一个转头,明面上看发言人,实际用眼角偷瞄我才开始动工的黑板报,看了几次偶然和周向言目光对上,他坐在后排默默收回视线,指尖转着的签字笔温吞地翻转了一个轮回。
陈安真的是个神人,靠着窗眯着眼睛睡了几乎有大半节课,还剩十五分钟下课的时候我终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黑板报上撕拉下来,回头看见他已经目光炯炯但无所事事地用水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了,我透过被他画得一塌糊涂的笔迹中看到他示意我看的一行字,笔画猖狂得像是要起飞,就是写的内容实在不高级:“今天晚饭我想吃食堂三楼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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