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张鸿站在花坛前面等我,在我拐向学校大门的时候跟了上来,我们两个彼此之间什么屁都没放,这是我最近才找到的和张鸿和谐相处的诀窍——别让他说话,他那张嘴能哔哔什么玩意儿出来我可太清楚了,在他安静如鸡的时候还能显得稍微正经一点,所以我要求他没事儿别老说骚话,不骚的也斟酌着说,张鸿不可能没意见,但没用,他其实是个相当容易寂寞的人,看起来狐朋狗友不少,其实真的能和他长期保持联系的就我一个,他不敢真的惹恼我,即使他大多数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不过脑子。
我们去了学校外面一条小吃街,现在已经快变成奶茶街了,一眼望过去三分之二都是奶茶店,我们俩兜兜转转好久才找到一家能饱腹,且人不是那么多的店,卖牛肉粉丝汤的,我要了一个小碗,张鸿要了一个大碗,多加牛百叶,我俩沉默着面对面吸溜着碗里的粉丝,天下的牛肉粉丝汤好像都是一个味儿,说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好吃或者特别不好吃,不过这一家的牛肉加得很足,汤头有很重的八角味,功过相抵,又掉回平均线,我正胡思乱想,那边张鸿已经吃完了,抱着胳膊看我,一脸无声的腻笑,他的笑容有时候比他说的话还要烦人,我干脆不抬头看他,专心吃我碗里被我搅成一段一段的粉丝和牛肉。
“你等会儿回学校吗?”张鸿问我。
“你怎么又开始说话了?”我抬头看他一埋头看碗。
“我仔细斟酌过了,这话不骚。”张鸿贼笑了一下,用脚戳我的小腿,我“啪”地一声摔了筷子,几乎是跳起来去踹他——妈的一双运动鞋从来不刷连着能一穿八百天你用那玩意儿去接触老子冰清玉洁的小腿,这他妈谁能忍?
张鸿被我一通胖揍,非但不生气,反而像一只禽类一样开始尖着嗓子大笑,我捂住脑壳,丢给他一个有事快说的眼神,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听这王八蛋到底憋着什么屁。
“你一天到晚在学校里到底干什么?”张鸿洋洋得意地靠在背后的桌子上,双手抱胸,我端起碗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汤:“学习,兄弟,学校是用来学习的地方,我还想以后考个好大学呢。”
“看不出来。”张鸿像打量猪肉一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摇摇头,很快岔开话题,“那你今天下午陪我去看展吗?”
“去呗。”我想了想,“我也没别的事儿干。”
张鸿作为一个有文化有修养的Omega,这种热闹当然不管他内心愿意不愿意,总是要去凑一凑的,我无所谓,在教室也是看三流言情小说,相比起来接受艺术的熏陶听起来还高尚一点。
然而到地方我就后悔了,这个所谓的展馆在火车站旁边,放眼望去全是跟老师一起来秋游的小学生,甚至有几个班的小学生就地坐了下来,面对尘土飞扬的大街铺开了野餐用的桌布,我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拉着张鸿,试图动摇他接受高雅艺术的决心,可是张鸿这孙子浑然不动,仿佛一根西北大地上风沙中傲然挺立的小白杨,若无其事地拨开四下里撒欢直着嗓子尖叫的小学生,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大门。
我以前就知道这一片是所谓的“艺术街区”,我后妈是初中美术老师,偶尔会往这边跑几趟,我从来没跟着来过,来了以后才发现这一片几乎就只有肉眼可见的两三家个人工作室,中间一栋最高的,二层是图书馆,一层是个展厅,我从前门能一眼看到后门,估计每年都是那两三个附近的轮流办展。
我最后还是挤了进去,挑了一个小学生一般找不到的靠出口的柱子后面站着休息,顺便远远地瞥了几眼墙上挂着的画——其实画得不错,至少隔着一段距离的观感还行,靠我最近的那一幅画是一个窗边的女人,窗外的背景大篇幅地泼墨,线条只是寥寥几笔,满是山雨欲来的独特的感觉,我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一些,猛不丁被玻璃外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门外还有人!
“啊!”我猛地喊了一嗓子,感觉声带都被我喊劈了,门外的人也被我吓了一跳,手里夹着的香烟一抖,堪堪掉落几点烟灰。
“弟弟。”我才看清门外是个女人,没化妆,穿了一件黑色吊带和牛仔裤,好像是为了平复被我那一嗓子吓到起飞的心情,她把烟递到嘴边猛吸了两口,含着一嘴烟雾的嗓音有些模糊“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姐姐。”我往柱子后面走了两步,躲避小学生们看来的目光,“你在门外面干什么?”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招招手示意我出来,我推开门,和她一起站在楼梯上吹风,她又吸了几口烟,用指尖未燃尽的烟蒂指着玻璃门内的画框:“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我抬头去看,那浓墨重彩得画面依然只是影影绰绰的几块晕开的光斑,但是舒服得让人移不开眼,好像盯着那画面看一会儿就会不由自主地走神,沦陷在无尽的画外之意中,我迟迟没有开口,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才能表达真实感受又不被她当做是什么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她等了一会儿,了然地点点头:“不怎么样吧?”
“不是。”我有点着急,一下子打断她,“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画得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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