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学校关于双休日一般是分大小星期，大星期歇两天，小星期半天，剩下一天半平均分给语文数学英语，周向言通常的安排就是周六上午不回家，坐在教室自习，下午直接上课，韩商言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迁就他，换句话说，韩商言对教室和学校的厌恶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他宁可在晚自习上飞快把作业做完然后因为没有书可看趴在周向言旁边在草稿纸上画小动物也绝对不把作业带回家慢慢做——他现在的“家”周向言去过，在火车站附近，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拉着行李箱行迹匆匆的旅人和因为拆迁搁置形成的一大片荒原，那个家里只有飘窗，床，画板，落地灯，和坐在一边抽烟的女人，除了这些就一无所有了，未成年的小男孩总会被这种一无所有下的依赖打动，周向言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

下午是整整四堂课的数学课，这对周向言这种偏科的学生来说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坐在前面的女Beta不停往太阳穴上抹清凉油，不通风的教室闷出了一种极其压抑的人肉味，周向言在困出的泪眼朦胧中盯着韩其商，发现他趴在桌上似乎是止不住地干呕，很明显地，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也注意到了这边，让韩其商要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

韩其商慢慢从课桌后面走向教室门口，拉开门的一瞬间周向言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太亮了，虽然秋天的阳光已经不烫了，但还是亮得不能直视，香樟味的天风从敞开的门口呼啸而入，周向言恍惚中觉得韩其商似乎短暂地看向他微笑了一下，是坏小子诡计得逞以后得意的嘴脸，却又知道这一笑就可以得到原谅。

“……好的，我们来看看18题应用。”数学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上俯身看试卷，“找一个做错了的人上来做。”

她从眼镜后面抬眼看去，不禁有点好笑，整个教室错了18题的人都仿佛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连低头都比别人矮着一头，其实在讲台上看下去什么都挺明显，只是有些时候看透不说透罢了，就好像这个时候唯一一个没有在紧张着怕被点到的“目标人选”两眼放空盯着桌面，嘴边还带笑，一看就是在走神还没清醒的样子。

她暗暗叹了口气：“周向言。”

周向言带着卷子走向黑板，数学老师扭过身去看他在黑板上板书过程，字是好字，可是过程还是一样的错，中间一个计算错误原封不动地被抄上去了，这不正常，周向言可能在思路上没有其他孩子那么优秀，但一向很严谨，这种错误一犯就是两次实在不像他平时的水平。

“下去吧。”她挥了挥手，“下课去吃饭之前来我办公室一趟”

数学老师在H中工作了快二十年，已经很算得上是老员工了，其实这种情况是因为什么问题简直一目了然，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个——早恋，沉迷游戏小说，但是怎么处理确实是个问题。

“坐这儿吧。”她拉开身边一张椅子示意周向言坐下。

“你最近作业错的很多，全是些不该犯的低级错误，我觉得你做作业的时候不专心。”她打开手机，调出班上孩子的成绩表，“还有你这几次考试也是，我希望你能跟我说说是什么原因。”

周向言顺从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自己心里很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甚至还有点令人恨铁不成钢的沉溺意味，他低眉顺眼地看着数学老师放着鲜花和试卷的桌面，内心没有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老师找去谈话产生恐惧，反而相当平和，简直感觉像是被狐狸精蛊惑了的明君面对朝臣，他在内心对这个比喻感到不可思议又乐在其中，主要是无法把韩其商带入“狐狸精”的角色，尽管今天下午的那一笑的效果跟这一角色重合度还挺高，成功地勾得他大脑空白，站在讲台前面几乎都不知道“解”怎么写，但在周向言看来，朝着韩其商无限靠近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舍弃良多的献祭。

年轻人总是无所畏惧，他并不后悔。

“……班上还有很多比你成绩更好的同学。”老师说，那语调像是在呼唤一个走丢了的幼儿，“你不想向他们靠拢吗？”

周向言在心底摇了摇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