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辞别(2)(1 / 2)
“刚开始没想那么多,后来在朝堂上待久了,王爷和皇上惯用的伎俩,下官多少也就了然于心了。”
许含章转过身,眸子里弥漫着薄薄一层水雾看向他:“王爷和皇上这般争下去的后果只会是两败俱伤,白白赔了手底下人的性命。下官知道在你们眼里除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其他人都只是一个用了就丢的棋子,死就死了,聂将军是,林小姐是,沁芳是,包括下官也是……”
“不,你不一样。”闵攸打断他的话。
许含章凄惨的笑笑:“是啊,下官不一样,皇上和王爷都知道下官操控着民心不能直接杀了,所以便拿下官身边的人开刀,就这么一点一点让下官饱尝生离死别,最终心甘情愿做坤元府里供人差遣的笼中雀。”
闵攸站在原地,喉头仿佛卡着一个坚硬的石头,胸口被压得莫名难受,他微微颔首眸光闪动:“既然在你心里本王如此不堪,你又拼了命来雄州做什么,不如顺了皇上的意装聋作哑,让本王在雄州等死岂不是更好。”
许含章道:“下官不会为了除掉某个人而无视其他人的性命,守城的三万将士们都有双亲妻儿,他们不该成为朝堂斗争的陪葬品。”
“如此说来,含章的心里当真一点也不在意本王?”闵攸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如同一只狩猎的野兽步步逼近他。
许含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步伐仓促地后退着,直到小腿碰到床沿跌坐在床边。
闵攸捏住许含章的下颚迫使他抬起脸,接着俯身压上他柔软的双唇。怀中的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伸手握拳去捶闵攸的胸口,却被闵攸腾出双手擒住腕子仰面压倒在床上。
闵攸的舌头灵巧地撬开许含章的牙齿长驱直入,这一吻绵长,细腻却难以抗拒,如同斜风细雨交织着不可言说的情愫。
许含章哪里经得住闵攸这个久经风月的人挑逗,一双澄澈的眸子此刻却弥漫着异样风情的水光,喉间竟然溢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吟。
闵攸轻轻松开他的双唇,抬脸逼问他:“还嘴硬吗?为什么不坦诚一点面对自己,你就是对本王动情了,我们盛璟一尘不染的许天师还是对我这个卑劣的王爷动情……”
“你住嘴!”许含章羞愤难当,胸口剧烈起伏着,支起上半身抬手一巴掌甩在闵攸的面颊上,接着反倒是自己先愣住了,扇巴掌的手顿在空中止不住地颤抖。
我竟然……打了王爷!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竟然打了皇室宗亲!
许含章不禁倒抽一口寒气,慌乱地闭上眼,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闵攸的暴怒,甚至拔剑杀掉自己也不为过,没想到却听见他轻轻笑了几声。
许含章听着那笑声莫名地心慌起来,他惶恐地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闵攸泛红的侧脸不知所措。
闵攸站直身体垂目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许含章,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好想想,你是怀着什么心情打了本王,弄明白了,就过来亲口告诉我,你的心意。”最后四个字是他一字一顿说出口的,然后转身离开房间,那背影依旧风度翩翩,全然不像是做了坏事心有愧疚的样子,反倒是许含章瘫倒在床上,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身后的门关上后,闵攸站在走廊里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面颊。他拐了个弯走到木轩的卧房门口,见屋里亮着灯,踌躇再三敲了敲房门。
木轩停住手,呆了片刻只当没听见继续收拾行李。
闵攸见他不开门,便自己推门进去,问道:“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是没有王爷和皇上的地方。”木轩语气生冷地回答,并没有看他。
闵攸负手来到他身
后站着,说道:“把腰上的刀拔出来,看着本王,若是不痛快直接冲我脖子砍,本王绝不还手。”
木轩愤愤丢下手里的衣服转身红着眼眶瞪着他:“事已至此王爷何必再逼我,你明知道卑职下不了手!”
闵攸垂下眸子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对不起。”
他一道歉,木轩反倒掉下眼泪来:“王爷真是折煞卑职了,卑职这条狗命都是王爷的,何必道歉。”
“你跟着我出生入死,我只把你当兄弟,那日在赣州我若知道你真喜欢那丫头,断然不会那样胁迫她。”
闵攸顿了顿继续道:“沁芳之死虽是皇上动手,却也因本王而起,你恨我是应当的。”
木轩颤抖着双唇苦笑:“是啊,王爷还提醒卑职不要对沁芳动心来着,可是卑职做不到啊,错就错在我偏偏就喜欢上了皇帝手底下的人……”
“你没错,”闵攸握紧了拳头:“本王现在知道了,感情这东西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他抬起脸望着房梁憋回眼泪,幽幽叹道:“本王自己也管不住对那人的感情,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木轩把包裹收拾好系在肩膀上,说道:“王爷,卑职感念你待我的恩情,但我非走不可,王爷若是不同意,大可把卑职按逃兵就地处置。”
闵攸知道,木轩是彻底寒了心不想跟着自己了。他沉痛地点点头:“你走吧……”
“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家落户也好,总比跟着我打仗来得舒服。”闵攸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木轩,却被他冷冰冰地拿手挥开,银票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木轩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闵攸跌坐在凳子上,支着脑袋陷入沉思,眼前浮现的都是许含章和木轩怨念的面孔。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追求的,或许都是错的。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错在把自己的仇恨扩大,反而让最亲近的人替自己承受着痛苦。
他扪心自问,自己当真想要皇位吗?那个高高在上却完全不适合自己的位置,他何尝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同时也承受了束缚、压迫和负担。
或许自己想要的,只是单纯地朝闵樊脸上狠狠砸一拳来得痛快。
闵攸望着面前烛台上跳动的火苗,依稀想到了画舫上颓靡的烛光。他人生最开始的七年是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度过的,这也是他讳莫如深却众人皆嘲的事情。
花船就如同水上漂浮的大房子,两边的屋檐下挂着一排鲜艳惹眼的红灯笼,载着恩客和卖笑女子晃晃悠悠行驶在河面上。
闵攸坐在船尾并没有回头去看,听着身后女子婉转的浅吟低唱,自己的母亲正抱着琵琶拨弄琴弦,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某个满身肥肉的地主富商抱在怀里。
他扒开一个莲蓬,迎着河面上的徐徐晚风丢进嘴里,用牙齿咬开略微苦涩的莲子,两条腿晃荡在船沿上。
那时候闵攸从不问母亲,自己的父亲是谁。直到七岁的生日时,母亲终于攒够了钱给自己赎身,欣喜地对他说:“儿啊,娘带你去找你父亲。”
他至今仍然清楚记得母亲带着他从金陵一路舟车劳顿赶到皇城将军府认亲时,府中各人冷漠甚至略带嫌弃的眼神。
闵攸站在母亲身旁,昂着脑袋直勾勾看着厅中座上那个英俊严肃又气势威武的男人。
莫娘跪在厅中激动地抹着眼泪:“三郎,奴家来找你了。”
闵璇的正室陈夫人翻了个白眼:“谁是你三郎,这位妇人可不要胡说。”
闵璇干咳了几声,小声对陈夫人说道:“这女子……确实有些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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