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魔(2 / 2)
众人退出去后,闵攸对跪在地上的刘管事说道:“把你知道的全都出来。”
刘管事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是难以开口还是在组织语言,最后才缓缓说道:“正经道法本是清修自身,于天下而言并无作用,皇上根本不会需要清静无为的天师,沈公子是自打出山辅佐皇上才抛弃了原本的修行,改用阴法的。”
闵攸渐渐握紧了拳头:“你的意思是许含章用了阴法才变成这样。”
“正是,沈公子每夜都会做噩梦惊醒,时间长了便会产生幻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用他的话说,这是梦魇。”刘管事细细想了想,说道:“不过沈公子即使犯了梦魇也能认得人,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会失控发狂,会提前命奴才每晚把他绑起来才敢入睡。”
闵攸皱紧眉头若有所思:“那许含章为何如此严重?”
刘管事沉默着摇头,面上如同布了一层阴云。
“你出去吧。”
闵攸大手一挥,刘管事起身,面色担忧地望着许含章的背影,说道:“王爷还是不要留在屋里了,公子他若是失手伤了你……”
“出去,本王还没弱到被许含章伤到。”
刘管事欲言又止,见他态度坚决,只得退出卧房。
闵攸拔出腰间的剑挑断许含章身上的绳子,伸手将人捞进怀中,取下他已经歪斜的发冠。
许含章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靠在他怀里,乖顺地令人害怕,闵攸的指尖穿过他凌乱的发丝细细梳理,口中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闵攸的手指抚弄头发比较舒服,许含章靠在他肩头慢慢闭上眼睛。
闵攸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跟着侧卧在旁边,默默望着许含章沉睡的侧脸。他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和许含章相拥而眠的场景,无一不让他心潮澎湃血液沸腾,却唯独不是这样让他难受到快要窒息。
许含章仅仅安稳睡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再次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双臂抱着脑袋缩在墙角放声大哭,过度的疲累和惊悚的噩梦已经让他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理智如同系住行为的最后一根细线,哪怕一根稻草压上去都能崩断那根弦。
“含章,含章你看看我。”闵攸抓住他的双手叫他,许含章只是惶恐地摇着头大力地将他往旁边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许含章你不要闹了!”闵攸面对他手脚并用的踢打反抗,反手将他压在身下,许含章仿佛是被按在砧板上待宰的鱼,使尽浑身力气挣扎了一阵子,干脆抬起头隔着单薄的里衣一口狠狠咬在闵攸的小臂上。
“你还真咬我!”闵攸猛得收回手,低头掀开衣袖一看,胳膊上的牙印自己渗出血珠。许含章趁机冲下床,一把抽出他放在桌上的佩剑。
“快把剑放下!”闵攸生怕他不小心伤了自己,匆忙下床向他走过去伸手夺剑。许含章瞪着猩红的双眼,拿剑指着闵攸步步后退,双腿却止不住地颤抖,哑声哀求道:“不要过来了……求你不要过来……”
“好好好,本王不过去。”闵攸停住脚步,朝他伸出手,语气轻软地哄他:“听话,把剑给我。”
“含章,把剑给我,我给你收起来好不好……”
许含章含泪摇头,突然高高抬起双手,将剑锋反转方向指着自己的腹部狠狠刺了下去。
“许含章!”闵攸大惊失色,抬腿冲了过去,在剑锋快要刺进身体的一瞬间伸手抓住了剑身,锋利的剑刃割入皮肉,大滴大滴的血砸在地上。
或许是血液刺激了许含章的感官,他似乎有片刻的愣神,闵攸趁其不备一咬牙握紧剑身将剑夺了过来丢到身后,接着伸出双臂将他死死箍进怀里。
“你不是让本王去你梦里的吗,现在我来了你怎么又不认得我了……”闵攸悲不自胜,竟然也掉下泪来,他忍着手上的疼痛咬牙说道:“许含章你听着,不管你是露台仙客也好,阴兵鬼差也罢,我闵攸这辈子绝对不会对你放手。”
许含章空洞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他张了张嘴,喉间滚动,声音沙哑着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王……王……爷……”
“是我,是我啊含章。”闵攸不顾手上鲜血淋漓捧起他的脸,含泪笑道:“你终于记起我了是不是,你认得我了是不是。”
无念和无妄听见动静推门进来时,看见闵攸手上狰狞的伤口,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替许含章求饶:“公子他神志不清,并非有意刺伤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奴才们这就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还嫌事情不够大吗,许含章这么好面子的人,这事要是传出去旁人怎么说你家公子。”闵攸抓了帕子握在手心止血,说道:“拿点金疮药过来随便包扎几下就完事了。”
无妄和无念本以为王爷会气得把许含章杀了都说不准,谁知都这时候了王爷还顾及着公子爷的名声,于是二人感恩戴德地磕了几个头,忙不迭跑去拿包扎用的布条和药。
宰相府的家仆们慌慌张张折腾了一夜,不过许含章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闹腾了,虽然还是一副疯疯傻傻的样子,却异常地……粘人。
确切来说,是粘闵攸,看样子许含章也只认得闵攸,旁人一靠近他,他便哆嗦着往闵攸身后躲,巴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的那种,但至少不会因为害怕而做出伤人的举动。
如今许含章疯癫,早朝肯定是不能去了,一大早,闵攸让长恒去宫里向余福通报一声,没多久余福便跟着长恒来到宰相府,显然是来查探情况的。
余福领着一群小太监鱼贯而入,个个手里都捧着名贵的药材,他站在院子里目光扫视了一圈,问道:“宰相大人呢?”
闵攸领着许含章从厅里走出来,说道:“许含章现在不认得人,你有话和本王说就行。”
“哟,奴才参见王爷。”余福显然没想到闵攸会在宰相府里,赶忙领着一众小太监跪地行礼。
许含章被面前一群人突然的动作吓得大叫了一声,只知道闷着脑袋往闵攸的怀里扎,闵攸伸手轻抚着他的脊背柔声安抚:“不用怕,就是一群萝卜而已。”
咱家是萝卜?得,王爷说是就是呗。余福弓着腰,目光落在闵攸裹着布条的右手上,说道:“皇上得知宰相大**劳过度患了疾,命奴才送了些药材过来,让宰相大人在府里好生修养,等身子好了再上朝。”
“那本王就替许含章谢过皇上了。”闵攸让几个家仆收了药材,自己则带着许含章继续回厅里待着。
余福见沁雪半张脸被纱遮着只露出两只眼睛,趁她不注意顺手掀开遮面的纱。
“哎呦喂小丫头,你这脸是怎么了?”余福问道。
沁雪慌忙捂住面纱,低头道:“奴婢不小心摔着,被地上的石头划伤了脸。”
余福咂着嘴摇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好好一张俏脸生生给毁喽。”
“奴婢下次注意就是。”沁雪的眼睛里隐约闪动着泪花,说完便捧着药材低头往库房去了。
余福在宫里头什么伤没见过,沁雪脸上的伤他一看就是利器割伤的,加上攸王的手也莫名其妙伤着了,想也知道是谁弄的。可见许含章这副疯癫模样不像是装的,而且疯得还不轻,这事儿可不小,得赶快禀报给皇上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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