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夏（1 / 2）

闵樊回到御书房里还一肚子火，越想越气，余福小心翼翼地端了茶水递过来，说道：“皇上，宰相大人在外头。”

闵樊没好气地丢下茶杯，茶水溅了一桌子：“让他滚，跟礼部侍郎那帮老东西一起来气朕，下了朝还不让朕清净。”

闵樊声音不小，或许是故意说给门外的许含章听的，许含章站在阶下抬高了声音说道：“皇上，臣不是来说情的。”

没多久，余福便从里面打开门走出来，冲许含章挤眉弄眼地小声道：“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宰相大人还是不要进去了。”

许含章只当做没听见，径直走进御书房内，跪地说道：“臣参见皇上。”

闵樊在朝堂上因为立后的事情被缠得心烦意乱，也懒得搭理他，许含章又自顾自说道：“皇上，臣也算豁出了半条命救过凉妃，臣是来替凉妃娘娘说几句公道话。”

闵樊放下手里的折子，抬头看向他。

许含章说道：“皇上只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给凉妃娘娘，可她心里真正要什么呢？”

闵樊不悦地冷笑道：“你与凉妃只是一面之缘，她要什么你还能比朕清楚？”

“臣不清楚，臣只听说凉妃秉性纯良，她若是知道皇上为了自己和群臣闹翻脸，只会自责，世人不会怪皇上，只会把所有的错归结在凉妃娘娘身上，说她妖妃祸国，娘娘岂不冤枉，这一点，皇上可想过没有。”

闵樊沉下眸子思忖片刻，不语。

“再者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秉性，有人喜动，有人喜静，有人好争，有人怕争，臣斗胆问皇上，凉妃娘娘是哪一种人？”

见闵樊还是没搭理自己，许含章继续婉言劝道：“臣府中有匹爱马，名唤凌云，它若是只爱吃草，就是把再肥的肉喂给它，它也只会徒增痛苦，甚至可能会被肥肉噎死。牲畜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

闵樊眸色动容，幽幽开口道：“那依你的意思，朕就要顺了那些老东西的心意了？”

许含章摇头：“非也，皇上应该顺的，是凉妃的心意，皇上若是真心想讨凉妃一笑，不妨问问娘娘，她想与不想，或者她究竟想要什么，而不是把皇上觉得好的东西全部推给她。”

闵樊感慨万千，不知为何，比起眼前这个巧舌如簧让自己无言反驳的朝臣，他竟然有些怀念从前那个直来直去顶撞自己的许天师。

至少那时候的许含章他一眼便能看透，而这位宰相大人的眼睛，就如同眼角的泪痣一般深沉到让人难以捉摸。

他起身走到许含章身边来回踱步，目光深邃地打量着他，最后长叹一口气道：“许含章啊，你到底还是变了，变得……朕都快不认识了。”

“承蒙皇恩，若是没有皇上的悉心栽培，臣这愚笨之人也只是坤元府里的一只小麻雀。”

闵樊捏起许含章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许含章垂着眼皮躲开皇帝打量的目光，心中虽然有些不悦，面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小麻雀到底是翅膀**，以前遇事你就直愣愣地往上撞，现在学会跟朕兜弯子，还会含沙射影的责怪朕了。”

闵樊松开手背过身轻叹道：“朕知道自打入朝为官你心里头一直不痛快，很多事情上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追究你，你只要本本分分为朕效力，朕也不会为难你。”

许含章斜过眼睛轻轻嗤笑，连他的背影都不想看了。

闵樊沉声道：“下去吧，立后的事情朕就听你一次，亲自问了凉妃再做定夺。”

许含章叩头道：“臣告退。”

离开御书房后，许含章也暗暗松了口气，快步往宫门走去。闵攸面色凝重地站在宫门口往里张望，直到见许含章出来才释然笑起来。

“王爷怎么还没回府？”许含章走到他身边问道。

“明知故问，”闵攸趁着周围没人伸手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把：“你若是再让本王担心，回去好好收拾你。”

许含章挥开他的手，四下看了看，小声抱怨：“都跟王爷说过了在外头不要动手动脚的。”

闵攸挑着俊眉反驳：“本王跟你说的话你也没听，偏要去趟这滩浑水，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下官不是小孩子，说话有分寸的。”

许含章跟在他身旁走出宫门，两人目视前方，面上一本正经，其实一路上还在小声拌嘴。

闵攸赌气说道：“你让我在人前不碰你，昨晚吕公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你出仙客来，路上还有人看着，两人在轿子里鬼鬼祟祟。”

“我那是为了脱身才装醉的，我怎么知道他会抱我。”许含章红着脸辩驳：“吕大人为人正直，我们哪有鬼鬼祟祟。”

“他正直个屁，”闵攸神色不爽地骂了一句，拿眼瞥着他：“总之本王心里很不舒服，你看着办吧。”

许含章说道：“王爷非要揪着点小事自己找不痛快，你心里不舒服我能有什么办法。”

“喜欢揪着小事闹脾气的分明是你，哪回本王不是腆着脸去哄你，如今本王心里不痛快了，你都不来安慰一下。”

闵攸句句在理，许含章自觉理亏，服软道：“行啊，那王爷要下官怎么安慰你？”

闵攸突然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把小瓷瓶从袖口掏出来，单手抛来抛去，故意在许含章眼前显摆。

许含章一看见这东西就想起那日闵攸在书房和他说的浑话，又羞又气，抬起胳膊一拳砸在他背上。

“你这个没正行的怎么天天把它带身上，把东西收起来。”

宫门口的侍卫看见宰相大人不知为何事竟然打了攸王一拳，吓得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屏气凝神盯着二人，没想到不仅什么事都没发生，攸王竟然还十分欢喜的样子，笑嘻嘻地跨上马走了……

闵攸并没有回王府，而是骑马先一步去了宰相府，等许含章慢悠悠坐着轿子颠回来，他一盏茶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