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博弈（1）（1 / 2）

次年，宫中传来喜讯，凉妃又怀了龙胎，闵樊又喜又怕，担心这个孩子重蹈覆辙胎死腹中，特地调派了自己贴身的几个心腹太监宫女每日伺候凉妃一应吃穿用度，又让吕公武亲自带禁军在冰玉宫门外守着。

后宫众人就这么提心吊胆地捱到了太医估算的日子，所有人的神经已经高度紧绷到极致。

闵樊更是在宫中特辟了祭祀的神殿，让许含章在宫中大办法事为凉妃及腹中胎儿祈福，自己也跟着斋戒半月。这是盛璟建朝以来头一次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宫中做祈福法事，众臣都看得出来闵樊对这孩子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恰巧是冬至那日，腹痛了八个多时辰的凉妃在深夜子时顺利产子，闵樊大喜，当晚便下旨大赦天下。

吕公武踏着夜色推门走进神殿内，对许含章说道：“方才后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凉妃母子平安，诞下皇子。”

许含章盘坐在蒲团上欣慰地笑道：“平安就好。”

吕公武走到他身边，说道：“折腾了半个多月，许天师你也终于可以回府休息了。”

许含章起身拿起三柱新的供香靠近烛火点燃插进香炉中，语气淡然地说：“这半个月反而是我入朝为官以来最清闲的日子，本本分分地修道供神不烦朝务，我还舍不得走呢。”

他转身问吕公武：“小皇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吕公武点点头：“皇上说这孩子说上天给他的恩赐，所以叫闵恩。”

许含章走到殿门边望着被夜色笼罩的皇宫，轻轻笑道：“以前皇上是最厌恶鬼神之说修道之事的，如今又带起头信奉起来了，往后别又像坤元初年那样遍地道观开花了。”

“若那样盛璟能多出几个许天师这般的人物，也不错。”

吕公武踱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侧目偷看许含章比月色还要皎洁的面庞，若是一直能这样默默站在他身边看着，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许含章倚靠在门框上，伸手指着夜空中几颗星星问他：“吕大人，你知道这几颗星是什么吗？”

吕公武浅笑着摇头：“许天师不妨讲给我听听。”

“《步天歌》将天星分为三垣四象又分二十八宿。三垣呈三角状分布，围出天区，以北极星为中心的叫紫微垣。天上有紫微垣，地上有紫禁城，天上之天帝对应地上之皇权。”

许含章仰脸看着星空，一边比划一边细细描述：“这些原是我在清灵观清修时师公教我的，他深谙天道，观星相就能测命理，尤其是帝王皇亲都有自己的代表星宿，一看便知生死。”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睫叹道：“可惜我是看不懂这些的，我若是能窥得一二分天道，他也……”

吕公武静静看着许含章，手臂顿在他身后迟迟没落上那副单薄的肩膀，最终还是偷偷收了回去。

吕公武转脸望着星空：“我一直在想，如果以前在雄州是我救下了你……”

“吕大人，万事皆由天定，我们阻挡不了任何事情的发生，有时间想那些没用的，不如多吃一口饭。”许含章转身走回殿中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

吕公武眼神略带失落，他知道许含章一直明白他的心意，刚才算是在婉言拒绝了吧。

尽管如此，吕公武还是想试一试，他想慢慢靠近许含章，想亲手剥开他伪装坚强的外壳，想触碰他真实的柔软。

“许天师，我十日后过寿，你来不来？”

许含章点头道：“既然吕大人开口邀请了，是看得起我，哪有不去之理。”

“那你想去哪里吃？”

许含章微微一愣，随即浅浅笑道：“

吕大人要过寿还不提前在府里头准备？”

吕公武表情诚恳：“我又不摆宴席，没多少人来。”

许含章想了想说道：“平时皇城里的官员宴请都是在仙客来，吕大人若是好面子的话，就去那里，若是想省点钱，还是去普通点的酒楼吧。”

吕公武又问：“那你觉得仙客来的饭菜口味如何？”

许含章道：“吕大人不是去吃过么，反正我觉得挺不错的，不然也不敢卖这么贵吧。”

吕公武道：“你说好吃那就去仙客来。”

许含章觉得奇怪：“吕大人的寿宴，怎么由着我选地方？”

吕公武移开目光说道：“我平日里不太去这些地方，不怎么了解情况。”

余福被小太监搀扶着笑吟吟地朝神殿走来，离得老远就说道：“吕大人也在呐，可巧，奴才方才还找你呢。”

他抬脚走进神殿，笑道：“这不小皇子出生了嘛，皇上高兴，说你们二位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准了十日的假好好休息，赏赐的东西明儿天亮奴才再让人送到二位大人府里头去。”

许含章笑道：“看来皇上是高兴极了，连圣旨都顾不得写了。”

余福掩着嘴笑道：“皇上忙着抱孩子一刻都舍不得放下，冰玉宫上下，连带着御膳房、门口侍卫、接生婆、太医院上下……全都有赏，这么多人圣旨得写到几时。”

吕公武说道：“那往后可有余总管忙了。”

“哎呦可不是嘛，奴才到现在腿都没歇过，这不还要去太医院传话呢。”余福忙不迭拱手退了出去，临走时说道：“外头天黑，二位大人回府路上小心点，奴才告退了。”

吕公武转头看向许含章，问道：“许天师怎么回府？我来时见宫门口并没有轿子。”

“嗯，这么冷的天，我不想让长恒在外头受冻等我，所以没让他来接。”许含章拿起鸦青色狐裘披在身上系好绑带，这原本是他入狱时闵攸送给他御寒的，刚拿到手时绒毛上还熏着浓重的苏合香，如今已经淡地闻不到了。

吕公武跨出门槛回头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吕大人，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府歇着吧。”许含章吹熄殿内所有烛台然后关上门，提了灯笼走进空旷的夜色里。

既然他不让人送，吕公武就配合着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地跟在旁边，二人沉默着走出宫门，许含章骑上马朝他拱手说道：“告辞了吕大人。”

凌云不用鞭子抽打就知道要走了，抬起蹄子跑开。

许含章回到府中后困乏得厉害，也没顾着吃晚饭，匆匆洗漱了便回房休息。

到了约定的日子，许含章带着贺礼准备去仙客来赴宴。

出门前沁雪见他穿着往常的衣服，连忙叫住他，说道：“公子许久不出去玩了，这次难得出去怎的也要穿得体面些，怎么还穿着棉衫呐，一点也不提精神。”

“讲究这做什么，我只是去吃个饭而已。”许含章抬腿欲走，又被沁雪伸手连催带推地进了屋里。

沁雪道：“这可不行，公子若是穿得这么寒酸出去赴宴了，外头那些同僚们岂不是笑话咱们宰相府里的丫头不会伺候。”

许含章玩笑道：“怕我把你这小丫头的脸丢了不成。”

“可不是，公子你真是越活越粗糙了。”沁雪把他按在凳子上，然后转身打开衣橱挑了件茶白的缎袍，让许含章换上。

许含章换上缎袍，腰间束着云纹玉带，外袍的底摆处用银线绣着鹤羽的纹样，又精致又华贵。他转脸问沁雪：“我几时有这种衣服，竟然都不记得了。”

沁雪

拿了梳子替他束好头冠，说道：“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赏了不少名贵绸缎过来，奴婢就拿去让人做了衣裳，这纹样和款式是奴婢按照公子的喜好定做的，皇城里找不到第二件一样的。”

她放下梳子围着许含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量身定制的缎袍将许含章身段的优点全都突现出来，窄背纤腰，儒雅俊秀，活脱脱一个谪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