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博弈(2)(1 / 2)
莫寒领着吕公武和许含章穿过人群再次来到露台,原本其他隔间的人也聚集过来观战。
由于吕公武私底下过于低调不露身份,也鲜有出没过风月消遣场所,众人摸不清他的来头,只是猜测跟许含章一起的应该也是个当官的,大家都不敢贸然下注,打算观察一回合再说。
顶楼的露台宽阔通风,吕公武顺手把夹在臂弯里的斗篷展开披在许含章身上,莫寒斜眼盯着他的手,眼神中隐约生起一股怒意。
两名穿着艳丽的女子将弓箭递过来,吕公武和莫寒站在离草靶五十步选的距离,各自拉开弓箭瞄准面前的目标。
众人见吕公武抬手拉弓的气势就知道此人一定习武之人,这回百战不殆的阁主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只听嗖嗖两声,莫寒和吕公武的羽箭纷纷脱手飞出,两支箭不偏不倚都正中红心。
围观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心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伙计见众人跃跃欲试,连忙跑到桌前扯着嗓子喊道:“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
“我赌阁主赢!”
“我看这位公子身手了得,绝对是个武官,我押他!”
众人忙着围到桌边掏出银子下注,只有许含章还站在原地观战。
许含章虽然喝得微醺,却注意到莫寒的左手食指僵硬,只能靠另外四个指头拿弓,心想这回吕公武是赢定了。
没想到几轮下来,吕公武和莫寒二人难分伯仲,靶子中间的红心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
莫寒放下弓说道:“看来我们这么比下去也没有结果,直接上最难的吧。”说着,他示意撤去一个靶子,然后自己拿着黑布蒙上眼睛。
吕公武没多说什么,也拿起伙计递来的黑布默默绑好。
许含章看着这情景,不免想起以前在醉春阁和闵攸比赛盲投的事情,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徒留感慨万千。
他拿起弓递到吕公武手上,轻声给他助威:“吕兄不必紧张,照常发挥便可。”
吕公武接弓时不经意触到了他冰凉的手指,说道:“你的手有些凉,早些结束了我好送你回府。”
正说着,只听耳边划过风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莫寒的箭已经深深扎进靶子旁边的墙里。
“阁主竟然没中……”众人嘘了一声,那群押莫寒胜的人顿时苦了脸,以阁主的水平,要说没中红心已经属于失常,怎么偏得如此厉害直接扎墙里头去了,难不成是故意放水?
许含章笑道:“吕兄,你的机会来了。”
吕公武抬手拉满弓弦,眼睛被遮住以后只能靠记忆和感觉去寻找靶子,他靠着身体的记忆找到合适的位置松开手,羽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直直地刺中靶子,但距离红心还偏差那么一点。
“比也比了,我们回去吧。”吕公武扯下眼前的黑布,带着许含章转身离开。
莫寒的表情如同千年的冰霜,盯着二人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拳头。
二人出门时,楼里的伙计提着食盒追上来,将银子塞回吕公武手里:“这位公子,我们阁主说了,愿赌服输,这顿饭由他请。”
伙计又转脸把食盒塞进许含章手里,笑着说道:“许天师难得来一趟,阁主准备了仙客来的招牌糕点,您带回去尝尝。”
许含章抱着食盒说道:“替我谢过你们阁主。”
伙计又说道:“许天师饮了酒再骑马不安全,您的爱马小的已经牵回宰相府了,阁主特地备了轿子送您回府。”
许含章略微有些惊讶,这顿饭什么钱没花服务还挺周到,他笑道:“我终于明白你们仙客来为何生意兴隆了,一应事务确实想得周全,贵也是有理的。”
伙计弯腰掀开轿帘,笑道:“许天师满意就好,请上轿,下次多多光顾仙客来。”
许含章捧着食盒坐进轿子,对吕公武说道:“吕兄也早些回府歇着吧,那我就告辞了。”
吕公武欲言又止,却也没有离开,骑着马默默跟在轿子旁边。
许含章坐在轿子里打开食盒,上层是一些做工精致的糕点,下层却只放了一个包子。
许含章陷入沉思,猛得掀开轿帘问轿夫:“你们阁主是不是手心有刀疤?”
四个轿夫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回答道:“许天师,我们阁主经商多年,又不打打杀杀,哪里来的刀疤。”
许含章缓缓放下帘子坐回去,若有所思地阖上食盒的盖子,沉默了片刻,他再次掀开轿帘:“停下。”
吕公武应声勒马,问道:“怎么了?”
许含章走出轿子,微微偏头用余光望向吕公武身后不远处的仙客来,果然露台上正有人也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许含章转脸望向吕公武,突然开口道:“吕兄,你可不可以亲我。”
“嗯?”吕公武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心中又惊又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很清醒,”许含章眼波微闪:“吕兄不乐意?”
吕公武连连摇头,激动地说话都结巴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要不找个没人……”
“就这里,吕兄要是不敢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许含章语气笃定,但在吕公武听起来却更像是在跟谁赌气。
“那你可不要中途逃跑。”吕公武踌躇了片刻,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伸手抱住许含章低头吻了上去。
许含章缓缓抬起微冷的眸子望向仙客来,视线与露台上的人相撞。那对火热到灼痛肌肤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大街上吵嚷的人群直勾勾落在许含章脸上。
吕公武察觉到他心不在焉,用手按住许含章脑后施力压向自己,竭尽全力地掠夺他所有的意志,仿佛在用力度无声提醒他,现在亲他的人是谁。
当属于吕公武的陌生气息涌入口腔时,许含章本能地一口咬了下去,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忘掉闵攸带给自己种种切肤的感受,可身体却在无声地控诉自己大错特错了。
许含章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把对闵攸的眷恋刻入骨肉,成了改也改不掉的坏习惯。
俞冕兄,为何我不能像你那般将就地屈服给命运呢?许含章抬起头望着一脸愕然的吕公武:“吕大人我……”
吕公武看见他受伤又湿润的眸子,反倒先一步道歉:“是我唐突了,吓到你了吧。”
许含章摇了摇头,转身对轿夫说道:“你们不必送了,我走回去就好。”
吕公武牵着马跟上来:“回宰相府的路可不近,你走到天黑也到不了,我送你吧。”
“吕兄,你让我再走几步吧。”许含章神情忧伤地放缓脚步,每走一步心便揪紧一分。
你明明看见了,你还是不追上来……
我再给你十步的机会,你若是再不来,我便彻底死了心不回头了。
莫寒转身大步流星离开露台冲下楼梯,顺手掏出袖中的匕首,木轩见状连忙叫来店里的几个伙计拦在前面,连拖带拽把他推到房间里。
“你不要轻率动怒,一旦身份暴露就前功尽弃了。”木轩关上门提醒道。
莫寒一掌把匕首拍在桌上:“许含章他就是故意的,他要是不乐意吕公武才没那个胆子!”
人皮面具淡漠的表情下难以掩饰莫寒愤怒到扭曲的脸,他发狠道:“许含章敢和男人鬼混,我就废了他。”
木轩惊愕道:“你要废了谁?许含章?”
莫寒瞪着通红的眼睛,语气听着暴怒,又夹杂了几分委屈:“吕公武,谁让他动我的人。”
一想到自己以前那么宝贝的人,在人前都不敢碰他一根手指头怕他落人口舌的人,竟然被吕公武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亲了,闵攸的心重重坠了下去。
除了许含章,这世上没人能给他心疼到窒息的感受。
木轩坐在凳子上,顺手把桌上的匕首收进自己的腰间:“一开始说要瞒着许含章的是你,现在受不了要找他的还是你,既然迈出这一步了,就不要后悔。”
莫寒咬牙不语。
木轩又说道:“之前在扬州你不是还信心满满说要耐得住性子慢慢等,许含章迟早还是你的人。”
莫寒提起袍子坐在凳子上,颓丧地如同一只受伤的大犬:“以前是挺有信心的,自打他去了扬州,也不知俞冕给他吹的什么耳风,我瞧他现在心大得不得了,跟吕公武都敢在大街上卿卿我我了,我害怕他……”
莫寒没有勇气再说下去,通身入掉进冷水里寒冷,头皮都没由来的阵阵发麻,他头一次体会到可能自己真要失去许含章的巨大恐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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