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飞花逐月陌上尘（2 / 2）

“下次你来时，我再给你备点好酒。”

在屋顶上待过两个时辰后，年轻男子便会道别璃川，朝着昆仑山茕茕飞去。他们对离别都好像看得特别淡，就像被风吹走的种子，唯一的牵系便是希望。

昆仑山耸峙在茫茫怒云上，乃是万山之祖，因终年絮雪飘飘，而被称为飞绝寒域；作为通往其他世界的枢纽，漫天雪花路过那里，便显得异常清冷而寥落。但他年复一年在灵路上，在山顶上勤加修炼，突破极限，世间的繁华喧腾对他来说如同过眼云烟。

每当灵池浴雪发出涟漪之音，波荡在乾坤殿的上空，如同晨钟醒世，他就开始起床更衣，梳妆绾发，然后前往大殿中冥想打坐，品读心经。

在经过白天的修持后，到荒夜浮星，他便静静地坐在灵池边，继续聆听风吹水面的涟漪之音，他的面容绝美而硬冷，但是他的心一往情深，温软似海。

他从来不提她给过的种种伤害。

春去秋来，此情深种。

因为坚信他爱的人终会回来，所以，他甘愿默默地等待。

遥知彻夜昆仑上，万里飘雪为一人。

这是他一个人的昆仑山。

天边的遮星云又在逐渐地散开，翻涌，魔界之门终会再度打开，而他寄托的是诸天的希望，当然也包括旭澈的。毗莎奴说他是虚焰劫世的现任圣帝，总执灵路，是诸天最强大的剑灵师，其悟力可能突破了先圣位，修灵境界更是达到了绝天圣境顶层。一道剑光横空劈落，势如电掣，可杀对手于万里之遥。

上古没有星辰，诸天一片暗淡，是历代修灵者用万千灵影将天穹上的暗星和暗域，逐一点亮，亿象纷呈，才有了如今这般浩瀚的星海。灵影乃是修灵者灵光闪现时所投射出的缥缈身形，带着特定的时空烙印，和他此前的全部记忆。灵影纷纷升进天穹，经过漫长的时光来点亮暗星，从而在星海中汇聚出属于他的星辰。

亘古而今，星天上由修灵者们点亮和汇聚的星辰便达上亿颗，有大有小，有明有暗，它们的亮度分成六个等级，每个星级要比下一级亮两倍，因此一等星要比六等星亮上近六十四倍。修灵者唯有将星辰的亮度提升至一等，才能紧接着去汇聚他的下一颗星辰，而这往往要花费他们数百年，甚至是几千年的时间，有甚者终其一生，都没有聚完他的第一颗星辰。

唯有圣灵不昧者，转灵纯性者，凭借其绝顶的天赋可在灵路上突飞猛进，霁光大开，其聚星速度是绝非那些资质平庸者能够比拟的。

当聚星两颗，在星海中激荡出绿品星云，便可初窥灵路，拥有成天圣境的修灵境界。

当聚星四颗，激荡出青品星云，即可融贯灵路，抵至挽天圣境。

而聚星六颗，激荡出赤品星云，便可旷视灵路，进至裂天圣境。

再而聚巨星七颗，激荡出金品星云，或是皇星八颗，激荡出钻石星云，便能总执灵路，臻至绝天圣境。

前四阶圣境都分为初阶和顶层，唯有堪称化境的幻天圣境，处于灵路的末端，是所有修灵者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高度。自灵路开辟以来，也只有茕涯汇聚出点睛圣星，而臻至了这一永恒不灭的最高境界。

茕涯已死，但元魂未灭，游离于诸天，没有谁知道他何时会重返世间。

从乾坤殿遥望过去，有七颗最耀眼的星辰构成北斗状，高悬在了昆仑以北的星天上。每当他沉浸到修灵状态，以致灵光闪现时，七巨星所激荡出的金品星云便会无限扩散，遥遥联袂，仿佛在天穹上浮起了一把金光璀璨的勺子。

一勺潜浮、舀尽亿万星辰。他年纪轻轻就用万千灵影，汇聚出了属于他的七颗巨星，此等成就完全可以媲美昆仑山的历任掌门，只有长崆的成就略微胜过了他。他曾经斩过魔龙，封印过魔界之门，最重要的是，他还脚踏魂灵桥，强渡弱水去过至悲天境。虽然他的灵力因此衰减了不少。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陌上尘。

相传，当年他出生的时候，陌上飘起了细细的灰尘，发着白色微光，如萤如星，漫空弥散上诸天，其父见状，遂替其取名:陌上尘。

“毗莎奴，我想成为昆仑山的弟子。”

旭澈偎靠着毗莎奴的肩膀，脸色惨白，全身微微在发抖。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像是怯弱而臃肿的白熊，多年来他还是难以适应这里的寒冷。

半晌，毗莎奴语气甚轻地道:“昆仑山自立派至今，便追求情路双修，而臻至灵路的尽头，向来都是以一儒者一圣姑往复相传的。所以陌上尘是不能破了规矩，收你做弟子的。”

旭澈不解：“什么是情路双修？”

“所谓情路双修，大抵需经历六等阶次。第一阶号称缘起：碧玉琼楼临水住。繁花开时，万里偶相遇。第二阶是情起：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第三阶便是深慕：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第四阶则是缘灭：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第五阶世称回响：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最后一阶亦是浩劫，称为涅槃：最是灵路好风景，落红时节又逢君。

此六阶相伴相依，相濡相呴，相生相灭，如此携手蹈赴灵路，其聚星的速度则远远高过于常人。这也是昆仑山能保持无上威名的原因。”

旭澈眸光黯淡：“那我和昆仑山已经无缘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他不也是独自在修灵吗？”

毗莎奴沉声道：“他不一样，赠他情路的人已经死了。”

旭澈打了个喷嚏，顿觉头昏脑胀，便难过的没有说话。在愿望一个接一个落空之后，他开始变得绝望而哀伤起来，就像囚禁在笼中的鸟，曾经也向往过外面的世界，向往过遇到他所喜欢的女孩，向往过一个平静而祥和的归宿。

以梦为马，饮酒劈柴。

他想要的，原本就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