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1 / 2)
不归闻言抬眼,刚看到楚南风衣摆暗花,又生生停住。
没被木棍打走的身体,忽然转后,面向院门。
“我去外面等你们把尸身搬出来。”
人都走出了门,龟奴被酒水激得通红的眼才眨巴着睁开。
“公子这······这是做什么。”他好半天才道,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因为他实在不相信有谁会为了守墓人出头。
但从刚才的话和情形看来,贵公子确实对做了收尸人的少年仍然不避讳。
要说那天这位公子,对还是和尚的少年起了心,他还算理解,毕竟天下之大,什么怪事也有。
可如今这少年已经是守墓收尸之人!
周朝谁人不知,收尸收尸如同死尸。
哪个人愿意同活死人有关系?
龟奴正是不解,楚南风深看了空荡荡的院门一眼,随之毫不在意的坐回软凳,笑道:
“怎么,赏你的酒不好喝?”
“甚是香甜,甚是香甜。”
龟奴赶忙堆笑,佝偻着身子上前重新将酒盏斟满。
见楚南风端起了酒,他才怪自己多想,普天之下哪会有人对一个守墓的少年上心?
别说离收尸人这样近的距离,就算有人远远看见他们衣袖的骷髅,也要回家沐浴烧香,只求驱赶厄运。
普通老百姓尚如此,眼前这出手阔绰举止不凡的公子更不消说。
龟奴这般想着,一颗提着的心刚归位,又被一杯酒猛泼在脸上。
顾不得眼睛刺痛,龟奴望向楚南风,满是茫然不解,他完全被这位公子弄糊涂了,搞不懂他到底是何用意。
楚南风挂起淡淡的笑容。
“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帮人搬东西。”
他随意的坐着,更随意的说着,但有些人富贵天成,无时无刻都有耀眼之光。
镇国公幺子,京城达官贵族无不供着捧着,凌然众人其上之态,无需刻意便会流露。
像罗湖这种小镇上花楼的龟奴,何曾见过这样显贵的人。
明明楚南风言语戏谑无状,旁边龟奴竟听到了攻心的怒意。
汗水和酒混着糊了一脸,也顾不得擦,连滚带爬往后院去搬男倌儿的尸身。
月明风清,屋内又是莺歌燕舞,欢腾一片,脂粉气浓重扑鼻。
在污浊之中,楚南风闻到院中星星点点的佛前香。
他眯了眯眼,眼神穿过门越了石阶,飘忽看着刚才院中人所站之处。
前几日你到此处送经文时,还被奉为座上宾。
现在做了守墓人,比落水狗不如。
短短时间,便成了人人打得骂得。我却依旧自在,无人敢轻慢,不归你可还不屑于金银富贵?
龟奴很快回来了,脸上依旧惶恐,唯唯诺诺的说男伶尸身已被带走。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楚南风修长的手指微微勾起,指尖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的说。
龟奴一楞,说:“没······没有。”
敲击桌面的声音骤停,楚南风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怠慢于他,就是在京城,他何时不是呼朋唤友,众星捧月?
不归你自命清高太过!
刚刚看不归那一眼时他的样子,忽的出现在楚南风眼前。
他就那样站在院中,只是少了笑,神色依旧平静,如此的平静让楚南风很不舒服。
或打或骂或闹,楚南风都可以云淡风轻一笑,再调侃的说句,不归啊,看来你也不能免俗。
而后拿出千两黄金也好万两白银也罢,总之给了不归银钱,从此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他还做自己的纨绔公子,找找贺知年这条金大腿,喝喝陈年佳酿,每天莺歌燕舞,旁的不用多想。
没料到的是,不归就这样出了门,眼中仿佛没他这个人。
思绪收回,楚南风双眸逐渐清明,进而变成了两团火在烧。
落到这幅境地,还有什么可装,还有他|妈什么可装的!
酒水作祟,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万分烦躁。
于是碗碟酒盅被打翻在地,一片狼藉。屋内人不知因由为何,躲的躲,跪的跪。
小倌儿们担心得罪客人妈妈会打,瑟瑟发抖皆不敢说话。龟奴脸贴于地,一个劲儿赔不是。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楚南风邪火正是无处可发,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按在墙角,就给了几拳。
龟奴不敢得罪他,只是用手去挡,可楚南风毕竟是镇国公之子,拳脚虽算不上好,又哪是普通人挡得住的。
挨了几拳后,龟奴疼得嗷嗷直叫,求饶道:
“饶命,饶命,公子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再踢了一脚,楚南风才停下,从怀中拿出素手帕,擦了擦手,又抹了下鞋,然后厌恶的扔掉,似笑非笑道:
“知道自己是狗,就要知道认人,别什么人都伸着狗嘴去咬,这世上有些人岂是你敢动的!”
龟奴缩在墙角,连连认错说是,只后悔不该得罪守墓少年,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天上的贵公子会对泥里的收尸人如此看重。
把这事写成画本,怕是看得人也要说一句,无稽之谈!
想来想去,龟奴认了倒霉,倒吸着凉气儿解释。
“小人确实不知公子和那位少年的关系,若知道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对他不敬啊。”
“我跟他什么关系?”楚南风忽而勾起了唇角,眯起双眼看向他。
嗅到危险气息的龟奴,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喃喃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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