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2 / 2)
他哪里知道,有些事情当局者自己不敢承认,旁人是万万不能提的。
楚南风怒来的自己也不知所以,现在火气去了大半,不屑于再动手,扔下银子便往城里去。
小镇依旧热闹,夜中有好些人家还挂起了花灯,有妇人抱着孩童在看灯,一旁的汉子就看着自家媳妇儿孩子傻笑。
明明是温馨场面,楚南风却瞧出几分落寞。
前世家中是S城数得着的富人,他却连自己妈是谁都不知道,爸也一年见不了两面。
今生便更彻底了,在富贵滔天之族,竟和爹娘素未谋面。
前世今生楚南风回到家,都是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独自入睡独自起床独自吃饭。
因此除非必要,他更愿意在外和友人饮酒作乐,至少有点热乎气儿。
可那样的热闹,就像现在他站在喧闹的罗湖镇街边。
热闹是热闹,却终归不是他的。
但有什么又是他的呢?因此楚南风贪这喧嚣,这闹腾,这人群。
如同此刻,他独自坐在街沿,直瞧着那看灯的一家人,小孩哭闹着回家,妇人抱着孩子和汉子进屋。
这会儿,刚才打人的手有些隐隐作痛之感,楚南风越不愿想起不归,偏就在此刻想了起来。
楚府暂时不能回去,五皇子很有可能在府里守株待兔,万佛寺当然再去不得。
守墓人的住房,说不得是个好去处,谁能想到他楚南风会待在收尸人的屋内!
思来想去,这个法子最可行。
楚南风便起身,拍拍尘土,向路上行人打听罗湖守墓人的住地。
谁知道,刚听见守墓人三个字,所有人就一脸讳莫如深,跑得老远。
最后还是给了一个三天没讨到饭食的乞儿银钱,才问到该向何处去寻。
楚南风依乞儿所言,到了城外一无名山的北面,放眼望去,整面山坡皆是没有碑文的坟包,依山而站顿感阴森恐怖。
一阵小风吹过,楚南风不自觉收紧衣衫,还好很快他就看见了山脚下的木屋。
那小屋在夜中显得尤甚孤单,周围荒草丛生,夏日正是万物生长,草长得都快比屋子还高。
走得近了,才有屋内烛光由窗口映出,一小块昏黄,让楚南风周身回暖,身子也放松些许。
他伸手就要敲门,快碰到门板时,却停了下来。
看着窗边烛黄,楚南风双眸在夜里开始发亮,头一歪笑意也爬上唇角。
紧接着他几下将自己头发弄乱,又拽掉了领口几颗纽扣,让贴身的衣裳露出来不算,还抓了几把,使得内衬外衣都褶皱不堪。
待一切都弄妥当,他才连续不断重重的敲门,透露出满满的急切不安。
不归开门,见到楚南风狼狈的模样,疑惑不已,手却握着门沿边一动不动。
楚南风双唇笑着微抖,没了力气般将手臂搭在不归肩上,说:
“城边花楼那些人还真能打。”
说话间虚弱极了,真似刚打了一场硬仗。
不归身子僵了僵仍然没有动作。
楚南风却是不理,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不归肩上,故作轻松般说:
“他们欺负你,我岂能坐视不理,已经替你教训了。”
一个二十好几的男子挂不归在身上,他倒是无碍,但见楚南风虚弱,恐人摔倒,只好将人扶住。
这一扶,楚南风干脆丁点力气也不愿用,惹得不归只好将他扶到屋内床上躺好。
可这人刚躺下就不老实,扯着就要转身离开的不归的袖口,使唤起人来。
“我渴了,倒杯水来喝。”
不归不做声,楚南风也不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些。
“我为了帮你出气,衣服都被撕碎了,要杯水喝不过分吧。”
“松开,我给你倒。”不归人未转身,淡漠却终是没有再拒绝。
水送到手边,楚南风拿着水杯瞧,木质的,还算干净,就是太旧,杯口已有了细小缺口。
如此模样的水杯,里面就算装的是琼浆玉液,他又怎么会喝。
只看了看,便丢在一旁。
楚南风开始打量四周,望来望去,发现整间屋子也就身下的床和离窗口不远处的一张破旧方桌,简直比万佛寺那间小屋还要简陋。
“你休息好了,就快走。”不归背朝他面向窗户在写着什么。
若说在万佛寺中不归对人有距离感,那现在楚南风感受到的,就是一种深深的冷漠和疏离。
楚南风斜躺着,斜瞄着昏黄烛灯下不归的背影,挽起一边唇角,说:
“怎么?你还记仇?”
不归笔下依旧有致,说:
“此处不祥,不是你该带的地方。”
那种疏离和冷漠更甚,楚南风反而轻佻的笑了笑。
“我不走。”
“你看见他们怎么对我,也该同他们一样。”
不归仍未回头。
“我就是与人不同。”
楚南风接上他的话,言语愉快轻松。
不归换了张纸,写出的字个个端正有序。
“做一个与众不同之人,很辛苦,你没必要非得寻求新鲜。”
换了个姿势,仰面躺好的楚南风,双手交叠放于头下,盯着已经有些残破的屋顶,道:
“做个平平常常之人,的确不辛苦,可是那样多无趣。”
不归的背影在烛光下,抬起头望向窗外疯长的杂草,良久再未落笔。
楚南风却又已是一副轻浮模样,撑着床沿笑着对不归说:
“上次你就嫌我太过浮华,不愿与我同床,今天我偏要和你睡同一张床铺,盖同一个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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