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1 / 2)
相逢相失还如梦,为雨为云今不知。
——刘禹锡
经文是抄不下去了,不归站起身,将纸笔一一收拾妥当。
楚南风满心以为,荒野小屋,不归再无他处可去。
唇边隐约又有坏笑浮现,一双丹凤眼如同小猫看见小鸟般,瞪得溜溜圆,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他微抬起下巴,透着阴谋得逞的得色说道:
“其实我从来不喜与人同榻。”又似惋惜道:“可你这间破屋子,就一张床,我委屈下也无妨。”
无论万佛寺还是守墓人小屋,都是他自顾自来了,自顾自抢了床。
凡此种种,他却总能说出不归于他亏欠。
不归却充耳不闻,将木桌拾掇出来,吹灭烛灯,直接在桌上仰面躺了下去。
他竟然要在桌上睡?他怎么能睡在桌上!
当然能,而且不归曲起一只腿,双手抱肘,呼吸均匀,像似已经瞬时入眠。
楚南风心中愤愤,在万佛寺特意留出的半张床,这小子不识抬举没睡,现在又当面给他难堪。
断然不能轻松放他睡去,于是国公家的小少爷,演了生平最不屑的,深宅姨娘争宠的戏码。
“我头突然好疼,不归你快来帮我看看,是不是花楼那帮人下了黑手。”
痛苦的呻|吟从楚南风嘴缝似有若无的流出,他都没想到,自己演技原来如此高明。
不归没有回应,静静的躺在桌上,俨然睡深了。
刚刚楚南风进屋,他就观察过,这个纨绔除了衣裳破了,其他地方应该没有重伤。
他怎么会配合别人玩如此无聊的把戏。
因此心绪平静,因此绝不过问。
哼唧了半晌,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楚南风依旧没有停止表演。
他赌不归不会无动于衷。
时间如窗口浸过的月色,静静流淌。
两人好似开始了一场博弈。
楚南风没再喊人可嘴里未停,不归未动却也无法真的睡着。
谁能赢?
楚南风忽的加重戏码,手压头,似一股突袭而来的疼痛。
那样子,身体微微发抖,却又紧咬住发白的唇瓣,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喊出声。
只偶尔泄露出半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真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高声喊痛大概也没他此刻招人心疼。
不归微微一叹,翻身下桌,坐到楚南风身旁,拿开他的手,道:
“我看看。”
声音仍是淡漠。
楚南风见计策得逞,反手将他衣摆抓住,决心不会再让他离开。
否则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号,岂不是浪得虚名?
戏还是要演完,楚南风皱起眉,用另一只手揉着额头道:
“刚才忽然疼得厉害,此刻像是无大碍了。”
他的确有地方疼,刚刚在花楼打那龟奴太用劲儿,手疼得厉害!
“别用手揉。”不归严肃的说道,言语间透出不可违抗的魔力。
“嗯?……哦。”
楚南风犹豫的回道,手也不自觉的放下来。
他猛然开始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如此听话了?怪哉。
不归轻轻将他的头放于胸前,边细细的检查边道:
“没有外伤,你这两天不要再乱跑疯玩,若是还疼得厉害,我就去找郎中。”
怎么听,怎么像在哄小孩。
堂堂国公府幺子啊,楚南风听着不归的话别扭极了。
你小子看年纪比我小了好几岁吧,装什么为人父母!
他张牙舞爪,挥着两个胳膊,要将头移开。
见楚南风不老实,不归圈住他的肩头,手使了几分力气,命令道:
“别动,我再看看。”
刚刚楚南风还只有额头点在不归胸前,此刻已经是半个身子贴了上去,动弹不得。
楚南风顿时慌张不已,眼睛发直,连挣扎都忘了。
不归身上的香烛味在他鼻尖萦绕,淡淡的,还挺好闻。
楚南风斜眼看着屋外。
月光下,荒野中已长到一人多高绿油油的野草随风浮沉。
这些草儿连成了海,一浪高过一浪,轰轰烈烈闯进他的胸膛。
千万棵野草趁着夏夜,在他心里疯长。
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你何必同花楼的人争执,在周朝,人人对守墓人都是如此,他们做得没错。”
不归言语间听不出情绪。
楚南风耸了耸鼻子,嘟囔着。
“人人都做的事情,便是对?”
“你说什么?”不归没听清。
莫名一阵烦闷袭来,楚南风甩开不归的手,躺回枕上。
“我说,下次必定不再犯傻!何苦帮一个妄自菲薄之人。”
不归侧脸透过窗,看向夜的深处。
黑暗在此刻很好的保护了他偶尔出现在脸上的情绪波动。
“以后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不过萍水相逢,各安天命,最为妥当。”
说完,待起身要走,却发现衣摆被那人紧紧拽着。
“有床不睡,非要睡死人躺得桌板,是做给谁看。”楚南风道。
好好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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