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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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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陆知梨铺好被子上床的时候,秦端也就写完了今日要练的字,熄灭了烛火,放下了床帐,同床共枕半年有余,陆知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本以为会有更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但是没有。

晚上睡觉也素来是规规矩矩,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她换衣服会有意的避开秦端,而他呢,似乎也是有意的避开她。

他们就这样,像是住在同一张床上的陌生人,亲密的时候虽说屈指可数,他也会亲吻她。

但每逢此时,陆知梨总是感觉到,他的身上流露出一种巨大的悲伤,究竟是因为自己身为太监的无能为力而悲哀,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秦端对她,究竟本质是完全没有兴趣,还是,有意的在让她好过一些。

她觉得自己不知晓,一个太监究竟会不会真的去喜欢一个女子,是以,秦端对她的态度,也许时时透露出一种暧昧的感情,这却不足以让陆知梨认为是所谓的情爱。

“我今日,听说了一个传闻,厂公……”黑暗中,思绪翩飞,陆知梨想起了今日听见的闲言碎语,宋挽莹讲给她听的,虽说荒诞,但她现在就是想说给他听听,不知道秦端自己听说了没有,唤他的时候故意拉长了音调,软绵绵的,娇娇的,听着就不怀好意。

“什么传闻啊,说来听听?”秦端早有了困意,背对着陆知梨,发出低低的声音,含含糊糊的问她。

陆知梨披着被子转过身来,旋身半坐起来,趴在秦端的肩上,笑嘻嘻地说:“他们说,陛下是贪图美色,才会让年纪轻轻的您成为了厂公。”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秦端皱了皱眉,翻过身来拨下她的手,哭笑不得,黑暗朦胧中不知晓她的神色,只是黑蒙蒙的一张面孔,只能越发地攥紧了她的手,无奈道:“你都是从哪听说的乱七八糟的?”

“当然是听旁人说的了,”陆知梨此时才不怕他,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压了回去,暗中笑着,故意脆生生道:“难不成这些都是真的,厂公娶我也是为了欲盖弥彰。”

“哎呦我的姑奶奶,算小的求您了,您可少说两句吧。”秦端隐约苦笑了一下,慌里慌张的起身抬手捂住她的嘴,无奈的道。

“您怕什么呀,这话只有您知我知,天知地知罢了。”陆知梨还被他捂住嘴巴,声音闷闷的,说这些话多少是有点胆大妄为了,这里其实不是没有其他人,对她态度很恭敬,可说话到底是不如同秦端自在。

秦端除却了一开始的惊讶,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竟然也没觉得恼怒,只是收回了手掌,手心被方才陆知梨吐出的热气沾染到,手臂抱在胸前,故作轻松道:“你日后说的习惯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隔墙有耳,到时候你我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日后不说就是了,您快松手吧,也就跟您才悄悄说一下而已。”陆知梨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得笑弯了眼,这才乖乖的点了点头,秦端却还是不放心。

陆知梨不甘心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些传闻还不是那么离谱的。”

这下子,秦端不想清醒也得清醒了,低声呵斥:“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这简直就是离了天大的谱儿好吗?

“这有些传闻呢,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但是秦公公您这明显是不一样啊!”陆知梨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神色,也没有了白日里对视他的恐惧。

“哼,”闻言,秦端禁不住冷哼一声,略微轻咬着牙根,语气森冷的质问她:“你说,哪里不一样了?”

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能够说服他的理由,今天晚上两个人都别想睡觉了。

陆知梨居然还真的说出了一星半点的道理,她格外地正经道:“您这还是在一定的事实上,加以编纂的流言啊,任谁听了,再看您这皮相,不会觉得班班可考呢。

这一句至少应该是在夸他俊美的了,陆知梨是这么想的,但秦端完全不是和她一个思绪。

又用了他听不懂的词,秦端很想恨恨的叹气,但又不愿意在陆知梨面前丢脸,想了一会才想到是什么意思,反唇相讥道:“什么班班可考,我看你纯属空穴来风。”

“很好嘛,秦公公真可谓是孺子可教也。”陆知梨也察觉到自己可能触及危险的边缘了,底线这种东西,试探多了就不好了,得学会适可而止。

“过奖过奖。”秦端不想再和她争辩,翻身一扯被子躺下就要睡,陆知梨等了一时,发现他似乎是真的睡了,也只好盖好被子躺下。

秦端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就知道已经是睡着了,偏偏他的睡意被她给吓掉了一半,又气又恼又好笑,身边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熟悉又安心。

秦端如同擂鼓一般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初春夜尚寒,两个人各自裹着被子,背对着背的睡着了。

陆知梨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枕在耳下,却没有像他想的一样睡着,与他之间空出一席,秦端,秦端,他的皮相不得不说是很好看。

当初在陆家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长得如此俊美的男子,高挺的鼻梁和弧度优美的眼睛,令她这个女子都为之羡慕,怪不得会让人生出种种不可告人的揣测。

就是这样,被这个衣冠禽兽迷得神魂颠倒,不知这人世间的是非黑白,陆知梨缓缓握紧了手,白日里尚可平和的心境,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被她隐藏压抑在心底的种种怨怼、憎恨之情都会翻涌起来。

真是瞎了眼,陆知梨不断的回忆着家中的过往,以此来日日夜夜的折磨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这些仇恨。

不要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忘记了陆家上下数十口的死亡,忘记了上百口的沦落为奴,她得保持对秦端这个人感情上的清醒和理智。

不要再忘了,忘了家仇。她明白始作俑者不会是一个秦端,哥哥也还在苦行寺,她还不能与他撕破脸。

想到这里,陆知梨莫名的安下了心,也许是某种她没有意识的想法在作祟,不愿意与秦端成为敌人。

宋挽莹错估了一点,陆知梨和秦端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托付的信任,是以所谓的挑拨对陆知梨来说,完全就是耳畔东风,一拂即逝。

反而被陆知梨当成了玩笑讲给了秦端听,他们之间没有相敬如宾,陆知梨多少言语上有些肆无忌惮。

秦端闭着眼睛,双手压着被子搭在腹上,从叶景渊嘲笑他过后,他就去查了此事。

只是几个碎嘴的宫人,凑在一起闲言碎语被传了出去,越是低下的宫人,就越是会当真。

他们永远愿意相信自己上面的人是龌龊的,用了不正当手段爬上去,虽然秦端承认自己不择手段,当然也不至于如此拙劣,但这种流言蜚语只会害人害己。

现在连陆知梨都知道了,他必须尽快让人去处理了,否则日后传到那位的耳中,他的死期也只怕是不远了。

黑暗中,秦端闭着眼脸上溢出惨淡的笑容,在这里作为这样的身份,皮囊有何用处,只会让蜚短流长缠绕一身,他畏惧的不是这些,是背叛。

完全的为了另一个人,而背叛了自己。

这让他彻头彻尾的成了一场笑话。

翌日一早到东厂后,秦端想起陆知梨的话,还是召了人来,吩咐若宫中敢有诋毁他的人,便拖到东厂来,来个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让那群嘴碎多舌的东西学学什么叫闭嘴。

苌坚自然应是,心中已经想着如何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了,就听秦端又道:“还有,查一下,是谁接近陆知梨的。”

上次松风说去找陆知梨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正在路上驻足与一个宫女讲话,可是陆知梨完全没有与谁交好的途径和意愿,除非,是那个人主动找上了陆知梨。

“厂公为何不自己去问陆姑娘呢,想来她也不会隐瞒您的。”苌坚以为,依照秦端的性子,必然应该直接询问陆姑娘的。

秦端抬了抬眼皮,双手交叠臂肘压着桌子,修长白皙的指骨抵在下巴上,声音清淡地说:“你怎么晓得她不会,我觉得她会的呀。”说完,就抿唇望向了绿意初发的窗外,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映出了淡影明光。

“厂公是觉得那些人会包藏祸心吗?”苌坚素来不将这些小小的宫人当成一回事,小虾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要的就是他们包藏祸心才好,不然,怎么好将人杀呢!”秦端微微抬起下颌,粲然而笑,意味深长道。

“记住别打草惊蛇,那些人狡猾的很。”秦端拿起杯盏,状似漫不经心地叮嘱道,敛目饮茶间嘴角轻扬,仿佛深深地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苌坚失笑,厂公这模样有点渗人,只得道:“是,卑职遵命,这就去查明陆姑娘的往来详情。”

秦端似乎有意在放纵旁人来接近陆知梨,倘若是这样,方才的这两句话就说得很明白了。

并非他多想,而是当一个人把自己的很重要的存在显现出来,尤其是秦端这种人,那意味着什么,不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那就是将其作为诱饵了。

走到院门时,苌坚回头看了一眼书房,他觉得厂公从来都很奇怪,对他似乎有一种不明缘由的信任。

对陆姑娘分明十分在意,到了把一个女子安排到东厂里的地步,这些若都说是佯装的话,几次私下因为陆姑娘心绪低沉那可不是作假,可是,利用起来又太过于游刃有余。

这般想着,苌坚抬眼见到书房前嫩芽春发的花树,想到里面的那个人呐,他淡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其实一切都应该如此,这就应该是他们的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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