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画(1 / 2)
又是一年春好时,绝胜烟柳满皇都。
桃李纷飞,嫩绿怡红,到处皆是风光旖旎,奈何这美景生在宫闱之中,又有几人能够不负春光,驻足静心观赏。
当初的碧贵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好日子这么快就来了。
她自知在这宫闱群芳之中不过尔尔,当初进宫时的春风得意到后来的心灰意冷,泯于众人,连一个看见秦端这样的太监也要战战兢兢,可是,这个人突然问她,贵人可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
秦端临走前只说一句,既然贵人不甘心,那就好好的争吧!
她一时怔了,又悟了,便唯有喜不自胜。
此后,有了秦端的暗中助益,碧贵人如有神助,她在这一众妃嫔中并不得宠,处于末流,如今忽然得了这样的好机会,即便怀疑其中有什么,也心知自己没有选择的机会。
苗贵妃被横空夺爱的碧贵人分了神,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往年不是没有这样让陛下新鲜的,再鲜嫩的花儿被折了根还不是要枯败的,可一次,她隐隐地发觉了何为棘手。
这个碧贵人绝不简单,两次三番躲开了她的布局,可她将能与自己作对的容妃与惠妃都试探过了,却没有丝毫头绪。
惠妃自从身边宫女被处置了后,一直安分守己的,容妃与她正是联手的时机,苗贵妃也不觉得会是她。
碧贵人十分精怪狡猾,在陛下面前只做的灵动乖巧,不谙世事,苗贵妃虽是风情万种,但终归是比不得碧贵人这年纪小的好年华,一步一步走上去看的人直叹轻快。
隆冬时节,先是嫔,年节后是贵嫔,再至小阁藏春时,已经是莲妃。
现如今的莲妃在宫中风头正劲,连当初十分看不上她的苗贵妃,也不得不暂时收手,暗恨不已,只道此女惯会讨巧卖乖,蒙蔽圣目。
仿佛不过是朝夕间,便觉这宫里的风转了一转,这些对于身处外廷的东厂来说,都被挡在了一层层的宫墙之内。
秦端听到内侍说苗贵妃已经无暇顾及容妃这一边了,说了一声这是自然,几次三番被莲妃将灾祸都避开了去,岂不是要怀疑暗中有人窥伺的,可不得收敛起来。
莲妃前世虽然有一个青萍在旁出谋划策,但她的得宠,也脱不开自己能让陛下另眼相待的本事。
饶是冠宠六宫多年的苗贵妃自恃皇恩深厚,到底也在这年轻貌美四字面前虚了心。
陆知梨白日里见松风正在修剪院子外的一株红碧桃,眼下这花树上正花苞茂盛,蔚如丹霞,瞧着分外喜人可爱,让松风拿了剪刀,剪了两枝含苞待放的桃花来,放进了房间里的空花瓶上。
松风见长久以来总是郁郁寡欢的陆知梨总算有了些精气神,心里也高兴,暗道这下厂公总不会也整日阴沉沉的了吧。
陆知梨将房间里的窗扇分别打开一些,透进了几缕春风进来,倒也暖洋洋的,自己坐在侧间的榻上摆弄着桃花枝,她是喜欢春天的,这个春天其实已经比往年来的迟了许多,而冬天漫长到她以为不会结束。
她自觉摆的很好看,心里还专门给自己的插花起了名字,想要等着秦端晚上回来让他看一看,谁知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秦端只差人送了口信回来,说东厂的事情没有忙完,让陆知梨不用等他了。
秦端回来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记得你喜欢字画之流,听说什么价值连城的古画,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陆知梨原本以为他是又买了什么首饰,前段时日,秦端送过一双翡翠手镯给她,质地很好,并没有那么的在意,兴致了了,走了过来却发现不太像,难道真的是什么字画不成,她怀着疑问打开了长匣,随手将里面的画轴展开,而后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怎么了,有暗器?”秦端被她吓了一跳。
哪里是什么暗器,根本就是妙不可言的大礼,她颤抖着手,还在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真的吗?”
“啊,这、这、这是苍溪斋士的画啊,厂公真的要送给我吗?”陆知梨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脸颊发红,清澈莹润的双眼透出喜悦来,根本都不敢再碰一下。
“不送给你还给谁,真的有这么好看吗?”秦端后半句当真疑惑。
只见陆知梨小心翼翼的展开放在了桌面上,低下头细细的看,恨不得整个人都进入画中去了,秦端见她满脸严肃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买到赝品了,这下可丢脸了。
“看都有些舍不得看。”陆知梨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连眼前的灰尘都看着碍眼,生怕落在了画卷上,生怕破坏了这幅画。
秦端看着她的模样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一幅死人留下的破画,就值得那么多人去争抢,若不是偶然见到陆知梨喜欢,他也不会跟那么多人抢破头皮,花了重金都要带回来。
“可还满意?”
“自然满意至极!”陆知梨用力的点头,敛不住的满心欢喜,抬首便朝他粲然一笑,落进秦端眼中便是让他神魂颠倒。
陆知梨自从来到他身边后,冷笑、讥笑、淡笑都不曾少过,那些笑看上去依旧不失身份的从容,像冬日的流水一般冰冷寒凉,唯独这一次,丹唇还未翘,就已经看见女子眼中透出的喜笑颜开。
所谓千金一笑,原不是假的。
“当真如此喜欢?”他忽然有些后悔了,陆府的陆知梨笑起来,才是真的纯粹,没有忧愁,仿佛最温柔的春风吹起了一片梨花落在心湖。
“喜不自胜。”陆知梨的神情慎重又羞愧,眉间掩不住的欢颜,得意又可惜地喟叹道:“唉,可惜我学识浅薄,见识不够,留在手里多半是要埋没了它,若是,若是得到它的是当今的名仕大儒,才不负此画啊!”
秦端听着她这一段话,十分想笑,深觉陆知梨这话若是传出去,恐怕只会活生生地气死她口中的名仕大儒。
大抵是会被骂作得了便宜卖乖的黄毛丫头。
“要不重新裱起来挂墙上,好供你日日观赏?”
谁知被陆知梨断然拒绝,俨然成了老学究:“不行,这可是苍溪斋士遗世不多的名画,纵然我还不能如大儒一般赏鉴,但也不能挂出来糟践啊。”
画不就为了摆出来瞧着的吗,秦端觉得自己已经不懂陆知梨他们这种满腹诗书的人的脑袋了,给她那么贵重的手镯没见她如此欢喜,一幅又破又旧的画倒得了她的欢心,秦端很想为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叫屈。
秦端看得她这样子直想咬牙,大叹道:“感觉有点亏了。”
“哪里会亏,厂公你看,这几枚印鉴的章就顶的上无数个镯子了,更不要谈这幅画本身,日后只会越来越价高,不过,既然到了我们的手里,自然不能它再离开了。”
陆知梨一点点地将画卷重新收了起来,她哪里舍得将这画卷再拿出去换钱,这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收藏的乐趣,曾经拥有却没有一次感受过,但现在是自己能够收藏,自然是不能舍弃的。
陆知梨同样喜欢这些,她骨子里流的还是书香门第的气息,对于这些天然的就爱惜珍重,不住地感叹道:“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那些人怎么肯平白相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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