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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燃既然提出这个条件，就已经算准了谢炽不会拒绝。因此谢炽一口应下时他也没有过多惊讶。

谢Sir是个聪明人，他对纵梦之术仅仅略有耳闻，不伸手够迟燃抛过来的橄榄枝，就要做好在这被困到天荒地老的打算。

为了个没头没尾的条件画地为牢，实在不怎么划算。

何况迟燃活了一千多年，也并不是个只知道暴脾气逞凶斗恶的毛头小子，他既然敢入梦，就应该有能出梦的把握。

按理说有这么个“条件”被人握在手里会让大多数人心里不适，但谢炽显然并不属于此类。相反，他会因对别人不存在亏欠而放松许多，毕竟无论如何，这也是对他的“救命之恩”。

论阴人，迟燃当然远胜过他。

阴了一把比他小一千岁的小长官，迟燃非但不羞愧，反倒心情大好，哼着不知那个朝代的小调，扬了扬下巴冲谢炽笑道：“就知道谢Sir眼光好，当今世上纵梦玩得比我溜的人还真是……没来得及出生哪。”

谢炽不太捧场，他目前只关心一个问题：“怎么出去？”

“哎哎哎，等等，”迟燃道，“您是否忘了什么？”

谢炽：“？”

迟燃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想出去，总要告诉我您老人家是怎么被弄进来的吧？”

谢炽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指尖一碰，指甲轻响一声：“很重要吗？”

迟燃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

谢炽略一思索，颔首道：“我由师父教养长大，师父曾任戒断司司长，他嗜戏成痴，仙逝时嘱我代他月月前来观戏。这戏可助我安眠，养心静神。”

他顿住，沉默片刻，才道：“旁的……我不清楚。”

迟燃眉心一抽：“你不知道？那你之前从没在听完戏后做过什么……呃，格外离奇的梦？”

谢炽想了想，目光渐而深邃。

迟燃歪着脑袋：“？”

“我曾经梦见过……”谢炽视线转向远处，“离这里十里地外的村落。”

迟燃忽地一笑：“还有呢？”

谢炽垂眸，身体不自觉地紧绷，那是个相当明显的具有防御意味的姿势。

迟燃嗓音放低，无形中带了点诱哄的意味：“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能帮我们出梦的线索？……”

谢炽定了定，摇头：“我就只梦见了那个村……”

他话还没说完，迟燃就哼笑一声打断了他：“你确定么，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村子离这里十里路的？你这梦还有地图导航的啊？”

谢炽猛地仰头后退了一步，他脸上那副十三四岁少年淡漠无害的面具龟裂一般脱落下来，又显露出那种冰冷得几乎没有生命实质的狠戾来。

“啧，脾气还老这么差，”迟燃嫌弃地翻个白眼，忽然又意味不明地笑了，“行吧，不说也行，这是你的梦，我也管不着。”

谢炽沉默片刻：“……我还梦见一个人。”

“嗯？”迟燃颇感兴趣地挑眉。

“准确来说，是个……”谢炽艰难道，“混种小孩。”

迟燃陡然明白他为什么犹豫着不愿意说了。

一个缚灵和人类的混种，生来就是没有尊严的。他们不被世俗所接受，古时这样的孩子被两族孤立，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使用违禁药品。

就是现在，赋灵灭族都不知多少年了，偶尔有混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混种出现，也足够引起一场骚动。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更多混种被当做实验品研究，或是下落不明，外界甚至压根没听过他们的存在。

溯生梦里，只有记忆。

所以一旦在这里找到那个小孩，就能百分百确定他是个混种。

迟燃神情复杂地看向谢炽：“你想保护那小孩？”

谢炽不答。

“万一……”迟燃心念急转，“我明白了跟你说吧，要解开溯生梦的唯一办法，就是‘圆梦’。照你这样讲，八成跟这小孩脱不了干系。”

谢炽：“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迟燃抬手在自己下巴上轻蹭了下，笑道：“溯生梦不是毫无征兆的……唉算了，你又不懂，别没事总反驳你老祖宗。”

谢炽眼皮狠狠一跳：“你与戒断司无旧，又怎能占这个辈分？”

这话明显是在试探了，迟燃却不慌不忙：“你怎知我是白占你便宜？戒断司到今不过几百年，还不如我在这世上来得久。”

谢炽没料到他大大方方不做遮掩，一时有些微愣神，也不好再接话。

迟燃如愿把他噎住，心满意足地晃着脑袋，洋洋得意，眼底闪过一丝自己也没能察觉的笑意。

谢炽保持着拒绝交流的姿势，少年人是冷硬的，发梢却又黑又软，如同上好的丝绸。

“哦对了，”迟燃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谢炽的头，“你还不知道‘圆梦’什么意思吧，来来来，老祖宗给你解释解释……”

谢炽不悦地拂去迟燃骨节分明的手：“不必。是个人都能听出是什么意思。”

迟燃哈哈大笑一阵，突然趁其不备往他跟前一凑，指尖在他耳钉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碰，促狭道：“哦？我以为溯生梦这种小玩意也应该是个人都懂呀……”

谢炽目不斜视，端的是四平八稳，嗓音寡淡：“走吧，不要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