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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燃啧啧称赞，心道这小东西果然是个狠角色，这养气的功夫李阿崽也比不了啊。想当初李阿崽伺候他才两天，就成日要死要活的，哪像这位小长官。

正好李阿崽在他这也下岗了，不如……

“既然要我‘圆梦’，想必……”谢炽自顾自抬步向前，忽然意识到他那位“老祖宗”还在感慨万千地抬头望天，不禁疑惑地回身询问，“你怎么了？”

迟燃猛然回过神来：“啊？呃，没事没事……走走走，你随便走，既然是溯生梦，你往哪走剧情都不会变的。”

谢炽颔首，放缓了步伐等他一起。

迟燃个高腿长，几步轻松跨到他身边，似笑非笑地揶揄：“哎呀，小长官不愧是小长官，还这么懂礼貌知道等老年人呢。”

他边说话边暗搓搓伸爪子试图撸小长官头发，不料马失前蹄，被小长官一把薅住，面无表情地黄牌警告一次。

“自重。”小长官冷着脸把他甩开。

迟燃笑眯眯不接话。

两人手口并用地怼了一路，最后谢炽终于微怒地反手劈他后颈，迟燃笑着躲了，就势扯着他往地上一滚——

“轰隆”一声，天幕黑压压地垂下来，溯生梦里莽莽官道四分五裂，像块支离破碎的拼图。

谢炽抬眼去看，周遭一切纠缠扭曲，只剩下趁机压在他身上制得他动弹不得的男人黑透了的眼睛。

那黑色近乎是沉郁的。

迟燃微微弯了弯眼尾，贴在他耳侧轻笑一声：“你的梦，要怎么圆呢……”

他嗓音低沉，顺着耳廓流动时不经意就能拨得人心弦一颤。

谢炽还来不及推他，眼前景象便又是一阵乾坤大挪移。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铮铮金石之声，恍惚又是古战场的腥风血雨，厮杀得红了眼，敌我不分，哀嚎响彻狭窄的粮道。

少年倒在地上，指尖被刀刃割出不浅的血痕，脱力地歪向一侧。

眼前纵有千军万马，他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一切声音都在飞速远去。

谢炽没来由地阖了眼，好像不忍再看，又好像是已经知道了那结局。

一道血光飞溅，碎裂的艳红砰然坠地，清脆至极，又悄无声息，让人想起初冬的第一片雪花，也是这样沉默又温柔。

突然落下轻轻一声叹息。

谢炽被人从身后拍醒。

迟燃面无表情地端详眼前这一幕，无故就沾惹几分心悸。

他想了想，没能在千年岁月里扒出这段回忆，只好无奈地摸了谢炽头发一把，生硬地自以为“安抚”他道：“呃，上辈子的事儿了，节哀啊。”

他很少碰见溯生梦溯回前尘往事的情况，不过曾经死得这么惨烈，偶尔梦见也是正常的吧。

“你的潜意识里是不是对这次死亡有什么心理阴影？只要我们改变这个结果，应该就可以出梦了。”

迟燃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定格的画面，少年的尸体横陈在地上，衣物满是血渍，手心紧攥着一把匕首。

谢炽也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蓦地一拧，低声开口：“不是。我要圆的不是这个梦。我不怕死。”

迟燃偏头去看他：“那你怕什么？”

谢炽道：“……怕别的。”

迟燃：“……”

他一本正经的陈述甚至让迟燃有点想笑。

迟燃：“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

谢炽猛地拽着他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稳，迟燃就惊奇地发现这场“死亡”正在重演。

场景一幕幕倒退，像是一部正在倒带的电影，一帧帧都无比鲜活。

然而转瞬之间，这部“电影”吱吱呀呀地出了故障，好像卡了壳的老式DVD，划拉出了令人牙酸的噪音。

“咔嘣”一声，“倒带”失败了。

于是周遭景致仿佛全然不受控制，走马灯似的轮转，一幕幕漂浮在他俩身侧。

谢炽仔细扫过那一排光影的碎片，突然瞳孔一缩。

迟燃敏锐地看向他：“怎么……？”

谢炽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甚至可以说有点气喘，迟燃甚至有种他快要紧张到把自己憋死了的错觉。

念着他俩之间那点不大牢靠的革命友谊，迟燃犹豫了几秒，还是准备冒着被一巴掌呼死的风险把谢Sir的魂叫回来。

不料他罪恶的爪子堪堪伸出，谢炽猛地出手，抓住了空气里稀薄的光点。

那光点有意识似的，逐渐向谢炽掌心靠拢，聚成一团不亮不暗略显模糊的影像。

迟燃眯了眼，待他凑近那光团，证实了自己那点不怎么愉快的猜想后，整个人瞬间就躁起来了。

他最后一点侥幸皆被打碎。入目山川，他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