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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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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炽自诩看人透彻,虽说迟燃是个例外,但也能摸出六七分脾性来,剩下的不过三四分不定性。

可惜迟燃此人仿佛活在那三四分不定性里。

迟燃把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含笑道:“怎么,现在想搭把手了?”

谢炽神色复杂:“……还是不太想。”

迟燃:“……”

他咬了下自己舌尖以防止自己一不小心骂了小长官,而后咬牙切齿道:“我就这么讨你嫌么谢Sir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陡然睁大了眼。

谢炽单膝着地,毫无征兆地握住了迟燃的一只手。

迟燃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果然称得上赏心悦目。只是比谢炽大了一圈,谢炽只得两只手从两侧攥住他的。

“为什么原谅我?”谢炽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交握的三只手上,“不管怎么说,你终是因我而入梦。”

他虽无意以这种方式胁迫迟燃,也不曾料想会误打误撞进到垚山古道,但终究也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机会,说来他也不能完全无辜地置身事外。如果迟燃不忿,也是理所应当。然而他这样一说……谢炽竟然莫名生出几分愧悔和不安来。

迟燃眼睫簌簌一颤,目光似乎躲闪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挣开谢炽的手,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顺便把谢炽一把提溜起来。

谢炽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长腿一迈率先上前了。

垚山虽然对外开放,但这条古道是封锁的,一道“赋灵”就足够让一个秘密永久地不为人所知……直到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打破它。

古道尽头是个朴拙的木头亭子,美则美矣,早就年久失修,朱红的木料片片脱落,迎着晚露显出历史赋予的凄凉。

山路曲折,谢炽及时确保迟燃别走丢了,也因此得以不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悲戚。

迟燃旁若无人般喃喃自语道:“我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这才多……”

他忽地顿住了。

这才多少年?

转眼百年。

他低低叹了一声:“我上次来,还是戒断司初初建成的时候……”

谢炽笔直地立在一旁,看着这个活了一千多年的男人,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随便拿手掌拍两下地上灰尘,就一声不吭地落了座。

谢炽见他低头沉思,便没有出声打扰,指尖有规律地敲击起正一亭的木头亭柱。

他敲击的乃是戒断司的“戒灵曲”。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调子响起,迟燃到底没能维持住来之不易的好心情。

他想不透。

如果一个人日复一日地恨着另一个人,恨了将近十万个昼夜,他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奏着那个人谱的曲子?

这一瞬他不觉愧疚悔恨,亦无怀念感慨,他只有胆寒,只有淡淡的厌倦。

“此乃我司祖师所创戒灵曲,名为‘山青’。”谢炽低声念道,“望我司后人以为警醒,行督世之责,万不可行差踏错……”

迟燃心知他只是例行公事为开山门念这车轱辘话,可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

什么“山青”,分明是……

“……当以罡风自戕。”

车轱辘话念到末尾,垚山仿佛才从沉眠中苏醒过来,细细震颤着,抖落了满山的花色。

古道层层叠叠的石阶有生命似的,不约而同开始上下起伏,直至咬合铺平,土石花木迅速褪色,像是归回一幅黑白的画卷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进泥土。

黑白与黑白之外,谢炽是唯一的色彩。

过分绚烂的色彩。

迟燃摊平手掌,慢慢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尘封数年的山门在他视野之外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自垚山古道以外的山脉严丝合缝一扣,将古道彻彻底底从垚山的版图上割离,终于只留下一道细细的裂缝,自天穹下望,像是垚山上的疤痕。

“你等等,”迟燃忽然松开手,一把拽住了少年的手腕,腕骨硌在他掌心,像是犬齿咬紧了密密麻麻的掌纹,“你们另外一位副司长是——”

谢炽已经撤了敲曲子的手指,此时恰好转了个弯来弹开迟燃的手:“姓魏。”

迟燃松了口气似的,接着问:“果然是那个小兔崽子……你们现在存在恶性竞争么?”

谢炽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大约算是良性的吧,”他双目一错不错,“都不想当这个司长,可师父又去的早。”

迟燃:“……”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们真是师兄弟之间友好推让?可真是太兄友弟恭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靠你了啊……你可要把我完完整整带出戒断司的石库啊。不过我当然相信你啦。”

迟燃带着一点新奇打量四周,随口吹吹彩虹屁。

谢炽眉头微皱。

迟燃难得一见谢炽皱眉,且大有准备皱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不由歪头瞧他,只见谢炽神情阴霾:“谁都别信,我也不行。”

他赶在四周黑白破裂前,一字一顿道:“不要信自己的直觉。‘山青’之内,没有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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