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011(1 / 2)

加入书签

迟燃活了一千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好心好意来救人,却被坑得彻彻底底。

他进了一个梦中梦。

看见那人模狗样的塑像上一阵红光乱闪时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等眼前七荤八素昏天黑地一番终于重见光明时,他所有不祥的预感都得到了证实。

卖花女清脆的吆喝声从耳旁经过,那隔了百年余、无比陌生又熟悉的嗓音贴着耳边响起时,迟燃整个人头皮一炸,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迟燃燃燃燃!”

迟燃猛地转头,看见了那久违的面孔。

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衣衫洗得发白,倒也拾掇得整洁利落。

迟燃一时间心里涌上千百般滋味,一时竟分不清是美梦成了真,还是噩梦复又重现。

或许是出于一种时间无法抹平的习惯,来不及思量,他脱口而出是这人的名字。可惜一声“江逾白”卡在喉咙里没机会出口,便硬生生止于唇舌。

因为“江逾白”喊的不是他,是“迟燃”。

一个素衣布衫的,尚且含笑的,站在“江逾白”身前不远处的“迟燃”。

世间两三事,黄昏时,人前酒醉,故友重逢。

全占齐了。

不过对当年的迟燃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碰见江逾白,也是第一次惊叹于世间居然有这等稀有而能好好活下来的傻子。

那日携酒一壶,登高怀古,半醉半醒间遗失了酒壶。有人自身后轻拍肩,低声问道,兄台何如?

迟燃大着舌头吹嘘:“没事!我迟、燃、燃、燃、燃……还没喝醉过!”

后来此傻子就一路追来了。

迟燃道:“朋友,你不回家么?天晚了,该回家吃饭了……”你家里人估计会以为你被其他傻子拐跑了。

傻子挠了挠头,腼腆地笑道:“天还没黑呀。”

迟燃道:“……你跟着我作甚?”

傻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般,小心翼翼地递来一只莹润的白瓷酒壶,憨笑道:“嗐,我就是脑子笨,怎么就把正事忘了呢!喏,你的东西掉了,我捡给你。”

迟燃无语地接过他手里的“正事”,斟酌片刻,用尽了他毕生的委婉措好了词:“其实我不太需要这个……”

傻子噎他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话:“这酒壶真好看呀!”

迟燃被强行打断,索性放弃了所有委婉,眼神扫过壶身的杂色和粗糙的纹理,略带疑惑地心想:“哪里好看?我怎么没看出来?”等看清傻子衣领上的缝针,又恍然了。

傻子在他眼里又升华成了“穷酸的傻子”。

不过是破落小镇路边酒馆里花上十几钱就能连壶带酒买下的廉价品,在这穷酸的傻子眼里,也是能教他期待一天的盼头。

他走过很多地方,破落的地方,山河是破落的,人命是破落的,人心更是碎得渣也不剩。

穷酸的傻子是个穷酸的秀才,在这地界居然也不算穷酸。

穷酸的傻子秀才有个好名字,姓江,名逾白。

迟燃从某个地方去另个地方,通常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要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却要十分不易地找足借口。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哪不对劲,就这样在这破落的地方住了下来。

——也或许是因为他把剩的那半壶酒连带酒壶一起送给了穷酸的傻子秀才,穷酸的傻子秀才十分惊喜,请他在路边的酒馆撮了一顿,结果两人就这样在酒后糊里糊涂地长租了酒馆的上房。

江逾白哈哈大笑道:“果真是缘分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再走一个!”

喝醉了的穷酸的傻子秀才自己拿酒壶和酒杯一碰,仰头灌下一口,不负众望地趴下了。

酒馆的小二观望良久,终于走过来,边收拾碗筷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二位客官总算收场啦……小白秀才老是这样牛饮,对身子不好呀,回去了江婶子又要训一顿喽……”

原来江逾白不缺酒喝,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是为了半壶浊酒请客,是为了登高怀古的情怀。

傍晚走进酒馆前,卖花女仍在吆喝,一天到了尽头,她卖不出去就要扔掉一把行将枯萎的花了,这时也不太有人想买。

江逾白高高兴兴地掏了钱,卖花女其实是想送给他的,可是他坚持给了钱,一分也没少给。花叶已经卷了边,花瓣也有些萎蔫,不过他仍是十分满意,啧啧有声地称赞起来。

迟燃也喝得不少,灯下看人,视线是模糊的,还有些微重影,周遭一切都镀着层薄薄的暖光。

江逾白趴下的姿势实属豪放派,脸在胳膊上挤得变了形,一串口水沿着手掌外侧的肌理缓缓流淌。

迟燃心道:“不喊他小江秀才,倒喊他小白……人是挺白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