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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谢炽不领情,坚持把剩下几个字说完了。

“……还有魏星洲。”

这三个字说出来似乎是耗尽了谢炽全身的力气,他深吸了口气,平复着不太稳定的呼吸。迟燃没料到他这么耿直,一时微微发愣。

谢炽急促地喘了两声,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这个世界上有两个魏星洲,一个不太好地当着人,一个好好地活着……但只是道赋灵。”

话音刚落,他齿间居然狠狠地响了一声,空气里沁着点铁锈似的腥甜,迟燃居然没来由地想起了不知多少年前的那场噩梦,噩梦边缘是谢炽喉腔里或许存在的哽咽。

谢炽平静下来后接着说道:“他不能这样下去,赋灵是把他一部分心魂当作实体的,再折腾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迟燃不落忍地扫过他一脸寡淡的面无表情,心里忽然泛酸,好像并非无意地窥见了少年壳子底下一点支离破碎的真心。

谢炽没抬眼看他,自然也发现不了他的不忍,仍在自说自话:“我不能看着他死……当年他从石库里盗‘山青’是为救我,如今哪怕要我以命相抵,也未尝不可。”

迟燃原本还陷在怜悯的情绪里,一听“以命相抵”,就飞速地清醒过来:“呸呸呸,整天就喊打喊杀的——谢Sir,您那点武力值能不能用在正途上,或者匀点给智商?简单粗暴也不是这么个简单粗暴的法子吧。”

他说话一点没客气,甚至可见当年与李妙哉呛声时尖酸刻薄的咄咄逼人,谢炽知道他这是真恼怒极了,倒也不往心里去。

于是就听谢Sir谦虚有礼地请教道:“那么前辈有何指教呢?”

迟燃没好气道:“指教?我有什么好指教的!?我能指教你还能被你又是砸了镜子又是算计进梦里?”

谢炽眼皮一跳:“罡风镜是……”

迟燃嗤笑:“小长官,你可不要忘了你们祖师爷姓江名逾白,是我百多年前半壶酒就哄走的傻子,傻了一辈子,还要想着拿那半死不活的山青坑我。”

谢炽听见他一句“傻子”出口,眉头微拧,可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

迟燃说这话时,额心是细微的褶皱,嘴角是尖刻嘲讽偏向一侧的弧度,只有眼神里是一盏零落多年的灯火,在寒夜雪后,不怀希冀地温着勺凉透的菜粥。

谢炽突然想,也许眼前的就是世上最能与他感同身受的人了。

迟燃其实也有一点迷茫,他原以为江逾白是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这位早已反目乃至成为一段不愿再提及的过往的旧友会耗费这些心力,硬生生造出小半座垚山来。

此处山石草木与当年大相径庭,布衣少年衰老的容颜也成了仙风道骨的塑像,无人打扰间,他站在老去的小白秀才面前,倒像是个误入此地的后辈,抬头打量那老人时,眼底闪烁着新奇。

谢炽低声道:“其实祖师爷并未有过塑像上的样貌。当年祖师爷仙逝……说要将他的画像,塑像,都制成老人模样,就好像自己平平庸庸,也活过来一辈子了。”

祖师爷登垚山,毁垚山,半生与安宁无缘,过的一辈子也是残缺的,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只有一纸“山青”的曲谱。

迟燃眼中百感交集,最后却还是语调淡淡地:“他是自欺,还是欺人?”

谢炽道:“他是心里难受。”

“心里难受?”迟燃低声念着这四个字,“心里难受……心里……”

他突然状似癫狂地笑起来,笑声毫不收敛,嗓子在出声那一刻就莫名染上几欲撕裂的嚎叫,垚山古道上,连“山青”也为之胆战心惊。

等他笑够了,他就又坐回地上,呆呆地看着身前细碎的花。黑白的,全然是淋漓的墨色。

他说:“明明是……十五朵啊……”

为什么不是十五朵了呢?

谢炽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道:“因为……很多年啊。”

多年之后,人会老去,花会重开,还有什么能是记忆里不变的样子呢?就连笔墨里的垚山,也在日复一日的随笔勾勒下,旧貌成新。

他的回忆中断在这里了,这时的江逾白,不知何为赋灵,不曾从迟燃燃燃燃手里接过罡风镜,不曾从腥风血雨里走过,也不曾在漂泊流离里归来。

垚山对他来说,不过是日后终有一天,好友随口提及的梦中光景,他不曾寻觅,也不曾失去。

迟燃有时是真的希望,一切就断在这里,一切都像那一年的江逾白一样,充满希冀。

可惜。

……往事不可追,山海皆难平。

迟燃忽然心生疲倦,坐在昏暗里,看着昏暗的墨迹,有些不解江逾白的品位。

此间时间仿佛有片刻停止流动,直到少年伸出手,掌心曲线在昏暗里落在他眼前。

迟燃抬眸,谢炽就微笑着看他,说:“我拉你起来,你原谅我吧。”

迟燃看着他的手,忽然就释怀了。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他笑道:“魏星洲丢了,我捡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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